裝可憐這一招已經不管用了,唐寧果斷轉身往外走:“既然你不肯說的話,那我寧可晚上被魔屍撓死,也不會睡在你這裡……”
“哎,慢著。”司無岫伸手拉住他,無奈道,“怎麼每次一生氣就要走,你走了我怎麼辦?”
“涼拌!”唐寧哼了哼,“所以你到底說不說,玉荷他們好歹也跟你很多年,你為什麼要瞞著他們?”
“你怎麼就知道他們跟我很多年?”司無岫挑挑眉,反問道。
“我……我猜的還不行嗎?”唐寧心裡咯噔一聲,完蛋差點就要露餡。還好他腦子轉得快,馬上解釋道:“玉荷曾經私底下來找過我,看得出來她很了解你,如果不是已經在你身邊很多年,不會對你的喜好這麼清楚的。”
司無岫微微點頭,像是接受了唐寧的說法,這才說:“這蠱蟲的來曆不簡單,我懷疑和我父親有點關係,玉荷雷鵬都是我父親安排的人,我暫時不想告訴他們。”
“你父親……”那就是指元帝了?唐寧翻了翻自己手中的書,納悶道,“可是這上麵並沒有寫啊。”
“不在你那書裡,在我手上。”司無岫道。
……太狡猾了啊!
唐寧有點後悔剛才在小閣樓裡沒有仔細看完所有的手劄,要是他也有司無岫那種一目十行過目不忘的本事就好了。
學霸真是太拉仇恨了。
“將來若有時間,我再慢慢說給你聽吧。”司無岫揉揉唐寧的頭發,“總歸蠱蟲的來曆與我們的任務也沒多大關係,不值得你記在心裡。”
唐寧煩躁拍開他的手:“那你說,究竟什麼東西值得記在心裡?”這麼關鍵的信息就此錯過,就好像錯失了一百萬,以後還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聽到真相。
“你記我就好了,那些旁枝末節的本就不重要。”司無岫道,“早知道你這麼好奇,我應該連父親都一句不提的。”
“晚了,你已經成功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唐寧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司無岫笑著搖頭,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正好這個時候玉荷雷鵬扛著一大桶沐浴用的熱水回來,唐寧就更沒有機會問他了。
泡完熱水浴,唐寧全身的疲乏仿佛驟然被打開了開關,瞬間襲向全身,幾乎是腦袋沾到枕頭的瞬間就睡著,呼呼睡得香甜。
司無岫好笑地在旁邊戳了戳他,唐寧完全沒有反應,甚至嘴巴還吧唧了一下。
“還說擔心我會對你做什麼,結果躺在我床上倒是一點警惕心都沒有。”司無岫又惡劣地捏住唐寧的鼻子,見他漂亮的兩條眉毛皺起,迫不得已張開嘴巴呼吸,才滿意地鬆開手。
“唔唔……”唐寧在夢中輕聲囈語。
“小呆子。”司無岫輕輕一笑,替他掖好被子,隨後將桌上蠟燭吹滅,走出房間。
唐寧睡得很沉,什麼都感覺不到。
而離開房間的司無岫再次來到唐寧之前住的客房,直接飄上屋頂。
輕巧幾個騰挪之後,他落在那棵貼牆的高樹上,沿著樹乾仔細尋找。終於,司無岫手指摩挲著樹枝上的一道痕跡,唇邊勾起一抹冰冷弧度。
這個夜晚,有人擔驚受怕,有人難以入夢,有人睡得香甜,也有人一夜未眠。
……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進房間,唐寧裹著被子眷戀地蹭蹭,還沒等他賴幾秒床,就聽見耳畔傳來一陣低笑聲。
淡定,無視,沒準是做夢呢?
唐寧自我安慰了一番,迷迷糊糊轉過身,然後……翻身翻進了彆人懷裡。
“寧兒這是在投懷送抱?”那個聲音的主人又說話了。
唐寧“唰”地清醒過來,手腳並用地爬起來:“沒沒沒有,你彆誤會啊!”
“嗯,我沒誤會。”司無岫輕描淡寫地掃眼衣服鬆垮垮的唐寧。
唐寧立馬用被子裹住自己,昨天夜裡他沒來得及取自己的包袱,洗完澡穿的是司無岫的裡衣,所以稍微顯得大了點。
我並不是要故意露點的啊!唐寧悲憤地想。
“不逗你了。”司無岫翻身坐起,將唐寧的包袱放在床邊,“換好衣服出來吃早餐,今天我們不是還要去看被蠱蟲傷過的人嗎?”
哦對,唐寧想起來了,這是他們昨晚就商量好的。
最開始中招的百姓都是王宅的下人,出了事後王員外便多給了一筆錢讓他們回家休養。而這其中大多數人都是烏璐鎮土生土長的,所以劉管事也知道他們都住在什麼地方,因此自告奮勇當了這個領路人。
唐寧由於昨天暗探的驚人發現,今天看見劉管事的時候沒忍住多看了他幾眼。
“寧公子這是怎麼了?”劉管事還在納悶,“在下的臉上有什麼嗎?”
司無岫曾經當著眾人的麵叫他“寧兒”,所以大家也都以為唐寧是姓寧,順著司無岫的稱呼喊他“寧公子”。唐寧覺得這個稱呼也不壞,他們是隱瞞身份易容來到這裡的,比起用一個自己都不熟悉的化名,還不如就這麼叫呢。
唐寧對劉管事連連擺手道:“沒事,我就是覺得劉管事記性真好,這麼多人的住處都還記得。”
劉管事嗬嗬一笑:“其實這也沒什麼,烏璐鎮不過是個小鎮,大家都是街坊鄰裡,彼此都熟了。”
司無岫目光微動:“這麼說來,劉管事應該也對王家大宅的上一任主人有所了解?”
劉管事表情微僵,眼神閃爍:“這個……抱歉,在下是真的不太了解。我年輕時隨老爺在外麵做生意,回來以後才逐漸和街坊熟悉起來的,十幾年前的事情哪裡會知道得那樣清楚,公子這可問錯人了。”
司無岫點了下頭,看似不經意地問:“宅子的前任主人,曾經在京城裡當過官的吧?”
“在下實在是不清楚。”劉管事的回答滴水不漏,可隻要仔細一看,就會發現他的雙手在微微顫抖。
唐寧正好就看見了。
他飛快地跟司無岫對視一眼,並看懂了司無岫讓他暫時沉默的眼神,於是唐寧就在一邊安安靜靜地聽他們說,假裝沒有注意到劉管事的心虛緊張。
司無岫又問:“昨日我們來的時候,隻見到了王員外,沒見到王夫人,今日是不是該找個時間拜訪一下?”
劉管事客氣道:“幾位公子有心了,不過夫人一向喜歡清靜,身體又不大好,不太方便見客。如果幾位不嫌棄,在下會代各位向夫人問好。”
唐寧聽得直撇嘴,身體不好你們昨天還能折騰半宿啊?而且聽那位王夫人的聲音,分明就很中氣十足!
“夫人身體不好,那麼我們也可以去拜訪貴府公子。”司無岫態度誠懇,“畢竟我們是來調查魔屍的,若能多見到幾個貴府的人,說不定能打聽到有用的信息。”
劉管事皺眉歎氣:“唉!實不相瞞,我們老爺沒有嫡出子女,庶出的少爺倒是有一個,卻年紀尚小又臥病在床,老爺平日裡都不讓小少爺離開院子。”
“這樣啊。”司無岫麵帶遺憾,“看來我們隻能去問其他人了。”
“夫人和小少爺很少離開自己的院子,公子就算去問他們,恐怕也問不出什麼來。”劉管事建議道,“還不如去問那幾位被蠱蟲吸過血的人,總歸是親身經曆過,知道得比旁人多。”
“說的也是。”司無岫輕輕笑道。
劉管事見這茬總算過去了,不由抬起袖子快速擦了把臉,領著司無岫幾人去見那些曾在王府乾過活的百姓。
……
這拜訪一圈就是大半天,等唐寧去醫館看淵竹的於師弟時,太陽都快下山了。
唐寧一行人來到醫館時剛巧龍蕊也在,另外被撓掉一塊肉的戴師兄也在醫館裡住著,和於師弟住在一個房間。
龍蕊高傲地“嗯”了一聲,權當是跟他們打過招呼了,平心而論她現在根本就不想看到唐寧和司無岫。
唐寧先去看於師弟。這位倒黴的少年和昨天相比氣色是好了一點點,但身體還是那副皮包骨的樣子,就好像是饑荒時期的難民。
“他除了血氣儘失以外,還有沒有彆的狀況?”唐寧問。
這房間裡沒有其他的人,龍蕊冷哼一聲沒有回答,戴師兄看上去比她還要陰沉,所以唐寧這話問了個空,最後還是這醫館的學徒回答他的。
“那位小公子除了血氣儘失就沒彆的傷了,血氣得慢慢用補藥調養才能好,不可操之過急。至於那位大公子,傷口的毒已經清得七七八八,就是昨夜裡又動了一次氣,把好容易包紮好的傷口給繃開了,如今是傷上加傷。”學徒嘖嘖搖頭。
唐寧奇怪地問:“他昨夜裡為何要動氣?”
學徒道:“好像是在替那位姑娘抱不平,說什麼貴得離譜,欺人太甚……我也聽不大懂,大約是想去尋人晦氣吧。”
“原來如此,多謝這位小哥。”唐寧終於鬨明白,原來是這戴師兄醒過來以後,覺得心上人被司同學坑了很憤慨,想回頭教訓司無岫,卻反而讓傷口開裂。
唉,好好養傷不好嗎……
為美人抱不平的時候,也想想那位被打傷還沒得到道歉的漢子吧,人家的醫藥費還是王員外出的呢。
唐寧回到病室,又仔細觀察了於師弟一圈,才給司無岫遞了個眼神,表示看得差不多了,可以走了。
至於那位戴師兄,人家擺出一副生人勿進的臉色,唐寧也不好貿然靠近,以免對方又動氣,傷口又裂開的話,還要怪到他的頭上。
正準備離開,龍蕊突然朝他們看了過來:“你們這一整天可打聽到什麼消息沒有?”
“什麼消息?”唐寧一臉茫然。
“自然是關於蠱蟲和魔屍的消息!”
“打聽到了又如何。”司無岫聲音淡淡,“想知道的話,你大可以花錢買消息。”
龍蕊氣不打一處來:“我不過隨口問問,你們何必次次都拿話噎我!”
司無岫驚訝看她:“不是龍姑娘說的要各憑本事嗎,我們憑本事打聽來的消息,憑本事向你收費,難道還有錯了?”
龍蕊:“……”
“咳咳咳!”那戴師兄也是沒忍住,一陣劇烈的咳嗽,眼神看起來很像是要殺人。唐寧懷疑他的傷口一準又要裂開了。“龍……師妹,彆和這種小人計較,待我傷勢好轉,定能打聽到更多的消息,扳回一局!”
“哼,我才不需要你們幫忙,我自己也可以!”龍蕊驕傲慣了,就算戴師兄是在幫她說話,她也不會領情。龍蕊抬起頭道,“我們不妨打賭,看看誰能更快解決魔屍,輸的人當著眾人的麵給對方磕三個響頭如何?”
司無岫憐憫地看著她:“這可不太好吧,畢竟你是個姑娘,還是排名天下第三美貌的姑娘,若是我真讓你這麼做了,你們修院的人還不得天涯海角地來追殺我啊?”
唐寧暗中戳了戳他,要是你輸了,天湘修院的人還指不定會鬨成什麼樣子呢。
龍蕊被他這麼一刺,三分的衝動也被刺激到了十分,頓時一口答應:“好,我還就跟你賭上了!我答應你,到時候輸贏自負,絕不會在事後找你麻煩!”
司無岫微微頷首:“可以,那我就跟你賭。”
“喂!”唐寧拉了拉他。
司無岫悄然握住唐寧的手,表示有話等到離開這裡再說。
那邊的戴師兄也是一臉著急:“師妹,你怎麼能如此草率!”
“師兄,我實在是氣不過,一定要讓那人知道我們淵竹的厲害。”龍蕊滿腔憤慨,眼神卻還算清醒,“何況到時候我也未必要他下跪,我會借此機會把師兄弟們湊的錢要回來。”
她也不是真的蠢,花了冤枉錢買藥,她自己雖然不在乎,可同修院的師兄弟也不是個個都有錢,當時大家一心團結為戴師兄湊錢,可事後看見手頭拮據的師弟們為難的臉色,龍蕊也覺得不太好受。
身為師姐,她認為自己有必要向司無岫追討這一筆錢。
所以雖然她提出賭約是衝動了點,可龍蕊覺得她並沒有做錯。
而另一邊,離開了醫館的唐寧也在急忙追問:“你為什麼要答應這樣的賭約啊?”
“你覺得我們有可能輸嗎?”司無岫反問道,“小閣樓裡的東西已經被我們搬空了,他們查不出蠱蟲的來曆和飼養方法,和無頭蒼蠅無異。要贏他們,豈非如探囊取物般容易?”
唐寧搖頭道:“可我覺得你不是那種人。”
司同學雖然有點惡趣味,但基本上都是無傷大雅的那種。他喜歡逗唐寧,也沒有將他欺負得太過分,切磋的時候也是儘全力切磋,還會認真指點唐寧。
所以他不是那種會為了折辱彆人而答應這種無意義賭約的人。
司無岫目光和緩地看他:“那我是什麼樣的人?”
“唔……不好說。”唐寧老實說。
“什麼叫不好說?”司無岫有些不樂意,“相貌才情,總有一樣能拿得出手吧?”
唐寧點頭:“都能都能,簡直是太能了。”全科學霸與男神氣場的可怕之處他可是深有體會。
司無岫道:“那怎麼還叫不好說?”
唐寧淚流滿麵:“就是因為你太優秀,所以我詞窮了。”
“原來寧兒是這麼看我的。”司無岫唇角微勾,顯然這句話深得他心。
我就知道你隻想聽這一句!唐寧在心裡瘋狂吐槽,鋪墊這麼久就為了一句彩虹屁,這還能不能行了。
“你彆打岔,快說,為什麼要答應龍蕊?”唐寧又把話題繞回來。
“真想知道?”
“真的想。”唐寧用力點頭,以表示自己非常的好奇,願意當個合格的聽眾。
“因為他們此行的目標既不是王員外,也不是除魔。”司無岫看向唐寧,“很可能是你。”
“我?!”
唐寧睜大眼睛。
“……還有我。”司無岫補充完最後一句。
“你能彆把話說一半嗎?”唐寧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還想問自己什麼時候得罪了人家,聽見司無岫的補丁後,才反應過來,“是為了天下風雲榜的事?”
司無岫點頭:“多半是了。還記得當初我們的討論嗎,風雲榜的存在就會產生競爭,龍蕊排在天下第三,又是那樣驕縱的性子,難保不會被人煽動,千裡迢迢從淵竹造訪天湘。”
“就……就為了比誰長得更漂亮?”唐寧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或許她還有更深遠的目標,所以我才想趁著這個賭約,從她嘴裡套出來。”司無岫道,“總之,從東萍到這裡實在是太遙遠,不論是龍家還是淵竹修院,都不可能為了這麼一樁任務而大老遠跑一趟。尤其是烏璐鎮離天湘修院並不遠,他們沒必要和天湘修院搶任務,吃力不討好,還容易和人結梁子。”
唐寧一臉複雜:“可是我們已經結下梁子了……”
“那都要怪他們出門在外,行事太過囂張。”司無岫道,“但我想,挑動這些學生千裡迢迢過來的人,本意並不是要與我們起衝突。”
“話雖如此,但我們也未必就能搶在他們前麵除掉魔屍。”唐寧深深地擔憂,“你忘了,戴師兄身上的毒已經解了,我們沒有屍毒的樣本,而手劄裡關於魔屍的內頁又都被撕掉了。”
所以雙方的起跑線也沒差很遠啊。
唐寧看向司無岫,發現他正低頭看著自己,唇角含笑。
看到司同學露出這樣的表情,唐寧就渾身一個激靈,預感這是有人要倒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