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寧起初以為這靠近的人是他哥, 但隨即他就從拿到身影中感受到了殺意和惡念, 反手就朝那個方向丟出一串暗器, 並推著司無岫避開:“小心, 是偷襲!”
司無岫反應不慢, 當即他便抓著唐寧的腰帶,帶他向後一躍。
一道劍氣追著他們後退的方向,在他們剛才短暫站過的地方炸開,頓時砂石儘碎, 掀飛在半空。
偷襲者越過風沙,終於在他們麵前展露出真麵目。
“賈師者?!”唐寧睜大了眼睛。
司無岫則冷笑道:“果然是你。”
賈師者臉上還是那副老好人的憨厚笑容,隻是以往看他是個溫和師者,如今再看, 唐寧卻覺得他的笑容怎麼看怎麼詭異。
“兩位同學,真是對不住了。”賈師者眼裡閃動著詭邪的光芒,“今日你們當中勢必要有一個人死在這裡了。”
話音未落, 賈師者的劍招再次襲來。
“阿寧, 去找你哥!”司無岫運起靈力,手掌蓄力將唐寧推了一把, 讓內勁將唐寧托出賈師者劍氣的範圍。
“不, 我和你一起!”唐寧沒有聽他的掉頭跑走,而是轉身就半跪在地, 取出第四支袖箭, 瞄準賈師者。
司無岫心中微微愕然, 唐寧很少會在被要求離開時主動折返, 他清楚唐寧那種不想給彆人添麻煩的乖巧性子,所以這時才會感到驚訝。
況且他剛才對唐寧做了那樣的事……如今不是更應該不太想看見自己的嗎?
不過司無岫也來不及去想這些了,他揮動綠影劍反刺過去,以劍氣化解劍氣。
嘭!
兩股龐然之力碰撞,再次震起一地沙塵。
唐寧拚命揉了揉眼睛,這時候他無比懷念現代,他現在急需防風眼鏡,否則這兩人打起來,他都不知該朝哪個方向瞄準才好。
其實司無岫的安排更為合理,唐寧也清楚,把他二哥找過來幫忙能更快地解決賈師者。而且司無岫背上也有一點傷,和高手過招時,一點小傷都是足以致命的。
隻是唐寧在經過剛才那一下,留意到一件鏖戰雙方並未察覺到的事,給了他留下來的底氣。
賈師者之前在眾人對付九嬰妖頭的時候全程劃水,甚至在獨立牽製時也沒有拿出真正的實力,隻有此時,在麵對司無岫舞得密不透風的劍網時,他才拿出了真本事:“司同學的劍法練得不錯。”
“師者也是,從前當了那麼多年的助教,受不少委屈吧?”司無岫勾唇嘲諷道。
賈師者和氣地笑,說出口的話卻不再是謙遜推讓:“確實挺憋屈,寄人籬下的滋味不好受,想必司同學也與我感同身受吧?”
司無岫神情更冷,抖劍直刺:“你在找死。”
儘管司無岫對自己的過去已經釋然,可當對手提起那段日子,司無岫仍舊是心潮微動。
“他在對你用激將法,彆受他的影響!”唐寧在司無岫身後喊道。
司無岫將劍橫於身前,目光冷冽,嘴角微勾:“我知道。”他的動作沒有絲毫疏漏,劍招也越發的強勢,並未因為賈師者的話而亂了方寸。
賈師者不由讚道:“真是好堅定的心性!看來想要殺你,並沒有那麼容易啊!”
“你是誰派來的?”司無岫劍氣縱橫,不斷追擊,冷聲逼問。
賈師者笑而不答,他手中的劍不是什麼上等貨色,幾百招拆下來,劍鋒已經有了缺口。當下他臉上仍然帶笑,卻忽然轉守為攻,不顧受傷而撞向司無岫的右手!
司無岫被他這魯莽而突然的一招給弄得微微皺眉,隻是在猶豫之時,身體自然地保護右手避開了他。
賈師者發出兩聲怪笑,腳步一轉卻是直奔唐寧而來!
“阿寧?!”
司無岫反身追擊,直取賈師者的心口,但還是慢了一步,賈師者的劍尖已經快要抵上唐寧的咽喉。
唐寧不退不避,舉著袖箭對準賈師者的眉心,在袖箭射出之後,本來同一時間刺穿他咽喉的劍氣卻在半空中散掉了。
賈師者麵帶驚愕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然後摸到了一隻正趴在他身上的毒蠍子。當他意識到這是什麼的時候,已經來不及捏死這隻蠍子,整個人便已經陷入黑暗之中……
唐寧的袖箭,最終還是在賈師者閉上眼後從他的額頭上穿過。
“呼……”唐寧捏了捏自己的手腕,剛剛他是真的緊張到差點手抖。
第一次取人性命,他的心跳久久都不能平複下來。
唐寧手裡全是冷汗,滑膩得差點握不住自己的袖箭,看向地麵上的賈師者時,還有些心悸。
“阿寧!”司無岫後腳趕到,雖然知道唐寧主動留下必然有他的用意,但在看到隻差一線,賈師者的劍鋒就要碰到唐寧時,還是令司無岫呼吸一滯。
他隻能用力將人抱緊,告訴自己,唐寧還是活生生的唐寧。
“你剛才就是因為小黑,才折回來幫我的?”司無岫皺眉。
“嗯!”唐寧點了點頭,衝小黑招招手。小蠍子爬得飛快,呲溜一下躥到唐寧的手背上,螯鉗擺動,尾巴折卷,像是在對自己的主人表達不滿。
睡覺睡到一半被扔出來什麼的……
小黑用兩隻芝麻粒兒大的小黑眼睛盯著自己的主人看。
“咳,這次是我不好。”唐寧有點不好意思,隨手摸出一把毒塊獎勵小黑,然後對司無岫道,“剛才遇到偷襲,我就一股腦地往賈師者身上扔了不少東西,連小黑都不小心被我丟出去了。我看見小黑爬進他衣服裡,就用‘連心’與它溝通,讓它蟄一蟄賈師者,隻是小黑剛睡醒,還鬨不清是怎麼回事。”
後來察覺主人的危機,小黑終於及時發威,在最後一刻把賈師者給蟄趴了。
司無岫也伸出手指,在小黑的腦袋上點了點,輕笑道:“還真的聽你話。”
小黑用螯鉗碰了碰司無岫的手指,抱著他的手指往上爬,在司無岫的手背上轉了一圈,親昵撒嬌。
這個人類雖然不是主人,但是身上有它毒液的氣息和主人的氣息,所以也不是壞人。
唐寧無語地看著自己的寵物,為什麼你隻有對司同學賣萌賣得這麼使勁,難道你也是個顏控嗎?
這個連一隻蠍子都看臉的世界,真的沒問題?
不提這個,唐寧看向還倒在地上的賈師者:“他死了嗎?”
“被斷魂蠍蟄了一下,又被你一支袖箭貫穿頭部,應當已經死透了。”司無岫道。
他走向賈師者,在他身上摸索一圈。賈師者衣服裡乾乾淨淨,什麼都沒有,想必不是忽然起意來刺殺他們的,從他身上找不到任何線索。
司無岫搖搖頭,隻撿回唐寧的袖箭,就走了回去:“他刺殺我們的目的現在還不明確,說不定這個秘境裡還有他的同夥,往後幾日我們都要小心些了。”
“嗯。”唐寧點頭,“等風沙停了,我們就與二哥彙合,然後幫你找到你母親的遺物——”
話還沒說完,唐寧的耳膜就突然一痛,他立馬用雙手捂住耳朵,卻還是被響徹天際的嬰兒嚎哭給震得耳朵生疼。
原來在九嬰的那顆妖頭爆開以後,其餘沉睡的四顆腦袋也醒了過來。一醒來就看見自己的頭死了五個,剩下的妖頭陷入狂暴狀態,雙腳和尾巴不斷地踩著地麵,以表示它的憤怒。
察覺到害死自己幾顆妖頭的人還在附近,九嬰拖著地上的妖頭,大步朝人群衝來。
因爆炸而起的黃沙原本就要平息,沒想到此時因為暴怒的九嬰,眾人的視野變得更加混沌不堪,隻能通過九嬰沉重的腳步聲與啼哭聲來判斷位置。
唐寧和司無岫對視一眼,司無岫握緊唐寧的手道:“剛才沒有回去查看,果然是對的。”
唐寧也是一陣後怕,要是剛才他們真的貿然回去補刀,說不定現在早就被踩成肉餅了。
“九嬰怎麼還有這麼可怕的力量……”唐寧不可思議地說。失去五顆妖頭,這妖獸還能跑得如此之快,力量足以震裂大地,難道他們剛才殺死的妖頭實力還不到如今的一半?
“剛才是隻有妖頭是清醒的,完整的九嬰還在沉睡。”司無岫沉吟猜測,“如今則是整頭妖獸都蘇醒過來,又處於暴怒之中,所以比之前那些妖頭加起來還難對付。”
唐寧一拍大腿,當機立斷:“那我們還是跑吧,這妖獸我們現在完全打不過,慕容獨的藥也都用光了。”
“我也是這麼想的。”司無岫道,“將剩下的人都找到,我們儘快離開。”
“你的傷沒事吧?”唐寧擔憂地看了他一眼。
司無岫輕輕一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剛才那隻是小傷。”
“我說的是你腰上的傷。”唐寧神情嚴肅,“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你都不要隱瞞,也不要強撐,還有我和二哥在呢。”
“嗯,我明白。”司無岫又捏了一下他的臉頰。
唐寧條件反射般地拍開他的手,卻不像從前那樣怒視司無岫,而是錯開視線,看起來有點不好意思:“彆愣著了,趕緊的,這回風沙停下來我們就真的死定了!”
說著率先跑進了沙幕之中。
以前怎麼碰都沒關係,隻是現在被那隻略顯冰冷的手碰到時,唐寧就會有種觸電的感覺,整個人都要不對勁了。
所以……還是先跑了再說吧!
而司無岫則以拳抵唇,唇角的笑意怎麼都掩不住,眸光加深,望著遠處那個沒入風沙的背影,再提氣追上。
看來之前那個吻還是有效果的啊……
唐寧剛跑沒多遠就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從身形上立刻就能判斷出來,唐寧朝對方大喊:“二哥!我在這裡!”
唐定聽到聲音,連忙朝唐寧奔來,顧不得臉上全是沙子:“阿寧,你可曾受傷了?”說著就扒著唐寧左右看了看,不放過他身上任何細小的傷口和血跡。
“沒有,我好得很。”唐寧彆扭地掙開他哥,“就是無岫受了點傷。”
“哦,你沒事就好。”隻要弟弟沒事,唐定一顆懸著的心就放下來了,至於其他人,那都不重要。
何況是強壯如牛的司同學,唐定就更不替他擔心了。
這時候唐二哥似乎已經忘記了司無岫身上還有傷的事,反正他眼裡天大地大,都不如自家弟弟大。
九嬰用力地腳踩大地,步伐越來越快,毫無目的地衝有人氣的地方噴火噴冰。唐定帶著唐寧躲過一道火舌:“這裡不是久留的地方,趁它還沒熟悉大家的氣味,趕緊走人才是上策。”
“其他同學怎麼樣了?”唐寧問他,“能走的話,還是大家一起走比較好。”
“早就跑光了。”唐定搖搖頭道,“我和他們一起往那邊躲開爆炸,你們修院的幾個弟子見勢不妙就先跑了,我還要留下來找你們二人,就從那邊一路找了過來。”
唐寧:“……”
這些同學也真厲害,平時看見自己都是眼睛放光,遇到危險的時候跑得比兔子還快。
不過唐寧也並沒有放在心上,他說:“既然這樣,那我們也跑吧!”
這個提議沒人會反對,三人二話不說,帶上自己的兵器直接衝入山林。
九嬰的嬰哭聲在他們背後如影隨形,像是非揪著他們不放一樣,一路緊追不舍。
不過由於山裡全是參天巨木,連人走進其中都覺得路不好走,更何況是一頭如此巨大的妖獸。
九嬰橫衝直撞,樹木被它撞倒不少,卻也有部分堅韌的擋住了它的腳步。可九嬰並不算聰明,碰到障礙,不會繞過,反而被障礙激怒,又是噴火又是結冰,直到一腳踏平它才會繼續向前。
這麼一來,又為唐寧他們爭取到不少時間。
三人不敢耽擱,一路狂奔,直到完全聽不見九嬰的啼哭聲為止。
唐寧靠在一塊山石上直喘氣:“太……太纏人了,這家夥怎麼淨追著我們跑?”
這話也就是唐寧的抱怨而已,他自然清楚,那是因為他們幾個是跑在最後的,其他人先一步逃出生天。
“沒事了,我們都逃到這邊,已經將它甩下了。”唐定安慰弟弟道。
司無岫卻皺了皺眉,似乎在沉思什麼。
唐寧見他皺眉,走過去問:“想什麼呢?”又拿出玉荷準備的繃帶與紫雲散,“趁現在我幫你上藥吧,還有二哥,受傷了儘管找我要療傷藥。”
唐定疲憊地擺了擺手,表示自己沒受什麼傷,暫時不需要。
就是累了點而已。
唐二哥剛才幾乎是獨力與一顆妖頭對戰,體力本就沒有恢複過來,隨後又和兩人一塊擺脫九嬰的追擊,臉上已經難掩疲態。
司無岫這次沒有拒絕唐寧的好意,甚至也沒有調戲對方,而是乖乖地把上衣脫了,露出被火燎傷的後背。
畢竟對方的兄長在場,隻能老老實實被上藥。
唐寧看見他後背上被火燎出了一圈血泡,忍不住瞪他一眼:“這還叫小傷?”
“皮肉傷而已。”司無岫不以為意,“更難看的疤都留下了,難道我還會在乎這點小傷?”
“這跟難看不難看有什麼關係?這種外傷本就比內傷更棘手。”唐寧直想歎氣,這種時候還有心情關心受傷好不好看,司同學還能再奇葩一點嗎?
況且這種血泡一不小心被衣服磨破,很可能傷口感染化膿,不能因為是皮外傷就掉以輕心啊。
他小心地將紫雲散的粉末撒上去,看到司無岫身體一顫,他也跟著差點手抖。
明明這傷就很疼,都疼得發抖了,嘴上倒是一點都不肯承認,一看就知道司同學剛才又是在逞強。
唐寧穩住了心神,繼續幫他上藥。
唐定休息過後,先爬上岩山的頂部查看情況,回來一看,這兩人居然還在上藥!
而且司同學你傷的不是後背嗎,為什麼會正麵麵對我弟?
司無岫麵不改色地穿上衣服,對唐寧道:“多謝。”
唐寧尷尬收手,他就說司同學又在坑他,說什麼“前麵也受了傷阿寧順便幫我看看吧”。結果那真的是很小的一道傷口,估計是和賈師者對戰時,被對方的劍氣劃破了衣服,隻留下一道紅痕,連血都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