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傳來急報, 爆發瘟疫,燕王不幸染病,已將其封府隔離,並遷移居民, 但不少人已向幽州進發。
徐瓔看到官員們儘數撤出長安, 兩眼一抹黑, 天旋地轉,恨不得掐緊人中, 半天才緩過氣, 遽然跳起, 重怒之下狠狠拍案,氣得渾身發抖, 瞪著眼睛憤而吼道:“都給我滾回去,不許來幽州!”
“滿朝文武,竟丟下百姓倉惶出逃,成何體統?傳令下去,凡有官職在身的,一個不準踏足幽州地界, 誰敢在疫病期間來幽州,全部罷官免職, 子孫三代不許科舉, 日後也彆再同我講什麼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 諸如此類之言, 否則我聽一次貶一次,未有政績之前不得回朝!”
這些人跑來幽州,沒有根基, 可不是事事都要看她臉色?奉她為主,替她辦事,這是最快的複興之路。
徐瓔氣到頭暈腦脹,煩躁地抓抓頭發,壓抑不住胸口烈烈燃燒的怒火。
徐琅見徐瓔氣得不輕,心疼地看著她,“彆氣壞身子,唉,這也怪燕王,若不是他在外麵傳什麼大晉興,燕踐祚,受到天罰,怎會有這場災禍?如今染上疫病,也是他自作自受,還要連累他人!”
說到這裡,徐瓔更加生氣,這燕王運氣也太差了吧,早不染病,晚不染病,偏偏在這個時候染上疫病,白瞎她那麼多功夫。
不過等冷靜下來,她突然看到了其中的一絲轉機。
瘟疫是可怕的,傳染性極強,既是天災,那她何不趁此機會,順理成章地在這場災難中死去?
徐瓔情緒恢複穩定,不再如先前那般生氣,踱步走出一段距離,往窗外灰白的天空看去,平靜地說:“我要去長安。”
徐琅大驚,嚇得臉色蒼白,疾步走到徐瓔跟前,拽住她的袖子說:“不可,如今長安疫病盛行,過去實在是太危險了,作為一國之君,你不可以身犯險!”
徐瓔卻轉過頭來,堅定地說:“正因為我是一國之君,我更加不能拋棄我的子民。長安那麼多人,陡然遇此災難,此時一定驚惶不已,倘若國君出麵,讓他們知道君主並沒有拋棄他們,這樣才好勠力同心,共渡難關。”
徐琅囁嚅半晌,胸口灼熱,直直盯著徐瓔的麵龐,可她神色堅毅不容動搖,霎時濕潤眼角,哀然垂下眼睛,深吸一口氣,從喉嚨裡擠出字句:“作為姐姐,我不想你去;作為臣屬,我唯有支持,不過……陛下若是堅持要去長安,請把我也帶上吧。”
徐瓔挽起她的手,搖搖頭,“冬闈還沒有完全結束,幽州需要有人主持大局。況且,若我身死,這皇位還需要你接手,穩定局勢,防止動亂。”
徐琅攥著那塊布料,指節泛白,她咬著唇,緩緩抬起眼睫,眼裡已蓄滿淚水,聲音如吹到屋簷下的細雪,輕飄飄,散在寒風裡:“平安回來……”
徐瓔頷首,心口沉沉,暗自歎息,眼光逐漸凝然,重托道:“淮陽,幽州就交給你了。”
不是姐妹,而是君臣之間的對話。
徐琅猛地放手,背過身去,聲音因刻意壓抑而低啞:“望陛下顧重自身,早日歸來。”
孫婉芸侍立在旁,看到長安急報,燕王散布謠言時,她已然心驚,陛下將燕王摸得那麼透,又見燕王因此遭了天譴,暗暗高興,可陛下全無喜色,滿心掛念著長安,甚至還要奮不顧身地親自前去,論哪任君主可以做到這個份上?
孫婉芸又是佩服,又是擔憂。
“陛下,請允婢子隨行照顧陛下。”孫婉芸鼓起勇氣,主動站出向徐瓔請求。
徐瓔詫異地看孫婉芸一眼,雙眉緊鎖,預備勸退她:“這很危險,稍有疏漏可是要搭上性命的。”
而孫婉芸毫不退縮,跪在地上伏首拜了一拜,挺直腰身,鎮定地說:“婢子不是一時衝動,這也是婢子深思熟慮後作出的決定,陛下都奮身前往,婢子又如何能做藏頭鼠輩?”
“而且婢子對縱馬之術略為諳熟,若陛下肯恕婢子冒犯之罪,共乘一騎,途中換乘千裡馬,三四日即可抵達長安。”
徐琅擦了擦眼角,轉過身來勸道:“劉相已將染病之人封鎖在府,百姓皆在城外,控製及時,處置得當,陛下且帶上太醫,將自身防護好,想來不會有恙,便把婉芸也帶上吧。”
孫婉芸跟著點頭,“婢子無懼生死。”
徐瓔無奈接受,把幽州的工作都轉交給徐琅,吩咐道:“冬闈麵試題我已寫好,隻需將考生所述記錄下來以供日後查驗便好,結果不必再傳與長安,耗費人力。”
她想起張可前,本來準備刷掉他,不過她眼下要去疫區,沒幾日活頭,刷掉他也沒意義了,索性放手不管。
交代完冬闈事宜,徐瓔將所有仇恨值兌換,讓徐琅拿去買救助物資,牛鵬南負責押送,自己同徐琅告彆,帶著主動請纓的太醫和侍衛先行一步。
皇帝三道急詔,不許長安官員遠赴幽州,踏足幽州者,罷官免職,三代不得科舉應試,仍有鼓動者,斬首示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