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為求精,二來,她也能消磨些時間。
閨中時,曲錦萱日日被關在後院,出門的機會少之又少,除了讀書和做針指繡活外,最能消磨時間的,也就是按著自己外祖母留下的手籍,調些香奩之物了。
往日做這些活時,她精神一貫是最為集中的,可今日,許是接連幾日都沒有睡好的緣故,她整個人都懨懨的,有些心神恍惚,原是要將那兩味料混在一起,也能提前混下那一層層的散粉,可她接連幾回,兩邊取的量都不對,不是這物多了,就是那味少了。
桑晴於這些不是太懂,隻會幫著分一分原料好壞,主仆二人正各司其職時,忽聞曲錦萱一聲痛呼,把個桑晴給嚇了一跳,招眼去看,卻見曲錦萱把著右手食指,嘶聲吸氣。
研那藥粉子時,曲錦萱本是兩邊手指都緊緊握住圓木棍兩端的,可她碾著碾著,不防手下一脫力,右手竟探了個食指到舂盆中,將好,被那吃著力的碾砣給軋了下。
桑晴急忙上前查看,立馬急得心裡火燎燎的:“呀,夫人這是傷到了!”
可不是傷到了?本是根玉筍似的手指頭,現下經這麼一軋,不僅指腹大片青紫,連正麵那指甲殼的顏色都變了。
桑晴本是惦記著去拿藥箱,可轉身後,突地福至心靈,腳步向外一轉:“夫人且忍一下,我去喚爺來。”
曲錦萱額頭還冒著細汗,卻立馬眼疾手快地,用另一隻手扯住桑晴:“彆、彆去。”
“為何?爺應該是在府裡頭的。”桑晴不解了,直接說道:“多好的撒嬌博憐的機會,夫人何不好好利用呢?”
曲錦萱聲音有些悶啞:“府裡來了新人,夫君、夫君後日也該去應職,眼下該是在忙的…”
桑晴欲言又止:“夫人…”
曲錦萱深吸了口氣,儘力展顏道:“算了,小傷而已,彆去討夫君擾,好桑晴,你去尋藥箱來,給我上些藥就好了。”
桑晴終是敗下陣來,找來藥箱,拿透氣的綿紗布裹了藥,小心翼翼地給曲錦萱那指頭上纏了幾圈。
末了,她一邊收著藥箱,一邊鼓起臉來,道:“奴婢可以不去尋爺,但夫人也不許做這些了,等這手好了再忙也不遲。”
手傷了,她就是想做也不方便。
曲錦萱點點頭,妥協了:“好,收了罷,我等這手好了再做。”
---
此刻,章王府西側的居院中,徐嬤嬤的人一走,沛柳便鑽進了相鄰的院子,在花蔚麵前咒罵起來:“那老不死的,敢這樣怠慢咱們,等咱們得勢了,總有她好果子吃!”
轉著眼睛把屋子四處的陳設給看了下,沛柳再度撇起了嘴:“這麼大個王府,怎麼哪哪兒的院子都是素了吧唧的?還不如咱們那蕪香館。”
花蔚輕輕皺了下眉,提醒道:“柳兒妹妹,既已被爺贖了身,入了爺的後院,就再不可提蕪香館的事了。”
“知道了,就你謹慎。”沛柳死樣怪氣地揶揄道:“花才女,我倒是真沒想到啊,你竟也會願意給爺作妾?你不是素來眼高於頂,什麼人都瞧不上的麼?以前總聽人說,你攢夠贖身的銀子後,便要自立女戶,怎麼?想到那條路太難走,也知道要找個男人依靠才是正經了?”
似是沒聽到她的揶揄,花蔚兀自喃聲說了句:“夫人,當真是生得好呢。”
沛柳默了下。
方見到那曲氏女的真容時,她也是心下一沉。
沒想到,曲氏女竟然生得那樣好。
不過一瞬,沛柳便重新浮起輕蔑的訕笑:“那又如何?這不更能說明爺是真心喜愛咱們?”她彈著指甲,不以為意地說道:“不過是個小丫頭片子,有什麼好怕的?生得再好,那伺候男人的本事,能越得過咱們?放心,你且看著罷,遲早啊,這章王府是咱們的天下。”
花蔚遲疑道:“那位徐嬤嬤…”
提起徐嬤嬤,沛柳的火氣便被勾起來了:“你怕那個賊囚婆子?”她橫了花蔚一眼,頗為不屑道:“等咱們把爺給哄得高興了,處理個老貨,還怕爺不答應?”
說起這個,沛柳鬆開手,拍了拍自己的衣襟:“我得去好好梳洗打扮一番,等爺來。”臨到門口前,她又趾高氣昂地,回頭睇了花蔚一眼:“我警告你,今兒個晚上,你可不許和我搶爺,仔細我撕了你的臉。”
花蔚沒有說話,隻眼神,微微閃了閃。
論皮相與身段,她自然爭不過沛柳,可,她能當蕪香館有名的清倌,靠的,可從來都不是臉和身子。
---
高高的日頭落下,不久,便到了露重更深的濃夜。
已進入熟睡中的曲錦萱,無意識地轉了個眠。
似有所感,她睜了下眼,紗帳外,立著個高大的身影。
先時,曲錦萱嚇得心口一跳,但很快,她便反應了過來。
爬起來後,曲錦萱往裡打開紗帳,視線往上,對上了兩隻黑沉沉的眸子。
“今日這樣早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