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點鐘, 薑瓷被一通電話催到了市中心醫院, 等她急著趕到婦科時卻沒有看到李葉娜的身影。
她捏著手心發熱的手機, 從通訊錄裡找到先前的通話記錄, 重新撥打了過去。
“我已經到了啊。”薑瓷左顧右看在找人。
李葉娜卻在電話那頭說:“不是我, 是劇組裡演女主角那個, 陳蓓蓓, 她要做流產手術, 找不到人幫忙。”
薑瓷聽得一臉霧水,輕啊了聲:“你連夜叫我過來給人辦這種手續?”
李葉娜怕她不願意扭頭就走, 趕緊解釋:“瓷瓷,程小姐現在好歹也是人氣小花旦,準備靠著這部電影拿下影後, 這節骨眼上懷不了孕, 她要偷偷地處理了, 所以找到我幫忙。”
“這種隱私事一旦被媒體知道形象就毀了,事關前途,她不應該找自己經紀人嗎?”
薑瓷壓低聲線對手機說話,也已經看到陳蓓蓓了, 披著垂腰的卷發坐在長椅上,小臉木木的。眼睛都快黏在了手術室門上,半天都沒見動一下。
“程小姐跟自己經紀人鬨翻了。”李葉娜歎息了聲,求她:“瓷瓷, 我人在外地, 否則就親自過來了, 現在也隻有你能幫忙。”
薑瓷聽了頭都大,感覺是一件苦差事。
果然,李葉娜不忘叮囑:“千萬不能用程小姐的真名,不然在醫院存了檔案,被沒道德的醫生護士泄露給記者,就功虧一簣了。”
掛了電話,薑瓷沒第一時間去辦手續,朝陳蓓蓓走過去:“程小姐。”
陳蓓蓓抬起疲倦的臉,沒化妝,也比不得在電視上出現時精致,花了幾秒鐘讓出了她是誰,唇色略白:“薑副導。”
“還好嗎?”薑瓷看她隨時都快暈過去一樣。
陳蓓蓓將放在旁邊紙杯拿起,喝了口溫水,有氣無力道:“孕吐反應太大了,薑副導,你手續幫我辦好了嗎,明天早上我還有一場戲。”
薑瓷搖頭,先在一旁坐下。
大晚上,她風塵仆仆的趕來,身上外套口袋也沒有吃的,摸了半天,朝她遞過去一塊巧克力:“我看你低血糖,先含一塊。”
陳蓓蓓低頭接了過來,她用手指捏著,記下了人家趕來救場的這份恩情說:“薑副導,以後你要拍自己的電影,不管什麼角色,哪怕是一個洗腳婢我都給你演。”
讓一個小花旦演洗腳婢?
薑瓷沒這麼折騰人的癖好,不過也有一點醒悟到為什麼李葉娜混跡圈裡幾年就朋友滿天下了。
她靜靜地陪著陳蓓蓓坐了會,開口問她:“想好把孩子打了?”
陳蓓蓓用驗孕棒查出的那一刻就想打了這胎,語氣疲倦,卻沒有半點不舍:“我在娛樂圈賣的是清純玉女人設,這孩子生不出來。”
薑瓷紅唇微張,想說隱婚生子的明星也不在少數的。
陳蓓蓓先一步,將她的話堵得死死:“我懷的是梁正的孩子。”
薑瓷漆黑的眼眸有一瞬間的訝異。
不是她要大驚小怪,而是梁正就是陳蓓蓓參演這部電影的總導演,已婚,年過四十了,經常在媒體麵前吹噓著自己兒女雙全的幸福家庭,還有一位跟他共患難了十五年的好妻子。
如今聽見陳蓓蓓肚子裡的孩子是梁正導演的,有點世界觀要崩塌了。
“我剛出道就跟過梁正一年,被他用個小角色捧火了小半年,又轉手介紹給了現在的經紀公司,薑副導,我知道你是徐天後的女兒,從小被高教育著養大,肯定不願意正眼瞧我們這樣給男人當補充劑的女人。”
陳蓓蓓的底細早就被李葉娜給摸透了,以至於,也不再薑瓷麵前隱瞞,很實務道:“我祖籍在小地方,家庭條件也隻是工人家庭的水平,想有錢花就得靠倚門賣笑上位,這過程很艱辛,不僅僅要被現實砸的頭破血流,還得因為男人流幾次血,腳踏實地努力是遠遠不夠。”
她指的,自然就是打胎的事了。
薑瓷聽出了這意思,恐怕不是第一次來醫院做手術了。
“我這人想的開,不會一根筋轉牛角尖,跟了不少有錢的兒了,這次梁正的電影趨勢就是要爆票房了,我必須混個十幾億票房的女主角,好拿影後,在圈內地位更上一層樓。”陳蓓蓓跟自己經紀人鬨翻了後,就再也沒有跟人吐露過心思。
可能是相處時薑瓷給人的感覺很舒服,不像圈內那些妖豔賤貨,又可能是兩人在事業上沒有什麼競爭力,她才能這樣毫無心理負擔傾訴出來。
最後,將被捏成泥狀的巧克力扔到垃圾桶裡,很不在意道:“一個未出世的孩子換影後的皇冠,值了。”
薑瓷蹙著眉心,將口中的話都咽了回去。
走的路不同,觀念也不同,沒什麼好勸說的。
她去前台用自己身份證辦手續,期間撥通了李葉娜的電話,說了下陳蓓蓓的事。
“我知道。”
李葉娜沉默了一會,跟她坦白:“之前我就是通過陳蓓蓓這條線,讓你搭上梁導的,欠下人情就當今晚還了,薑瓷,梁導私底下作風怎麼樣是他的事,戲他也確實拍的好,你跟著學經驗沒衝突。”
薑瓷已經繳了費,拿掛號的動作微頓,對電話裡說:“出軌了還要把自己偽裝成是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這是人品上的問題。”
“可是這樣的人拍出來的電影,觀眾都喜歡啊。”李葉娜冷眼旁觀著成人世界裡的規則遊戲。
出軌男還用實力打臉,這大概是直接讓薑瓷反胃到了。
她白皙的手握住嘴,睜著眼看了看四周,發現有人提著酸辣粉從身後路過,那股味,大概是她肚子裡的胃也跟著翻了起來。
平時不帶這樣的,薑瓷忍了下去,拿著掛號單離開。
陳蓓蓓的身份特殊,就算要立馬做手術,薑瓷也得先找醫生溝通好保密協議,這種事本來是經紀人乾的,她按照李葉娜指點,去了一趟醫務室。
叩叩!
薑瓷拿著單子,禮貌敲了兩聲門。
“請進。”
醫務室傳來了一陣男音,很磁性低沉。
薑瓷走了進去,看到穿著白大褂,戴著口罩還沒取下的男醫生身形側對著她,彎腰在飲水機前拿杯子裝水喝。
她抬頭看到門上掛著醫生名字,知道姓方。
“方醫生。”薑瓷將掛號單子放在辦公桌上,準備溝通一下手術保密的事。
結果還沒開口說話,白大褂醫生就先轉過身來了,眉頭挑起,似乎是很意外看見她。
“你的?”他長指,朝掛號單一點。
薑瓷下意識點頭。
她漆黑的眼眸認真地打量著這位戴口罩的男醫生,莫名有種熟悉的陌生感,而且,聲音也聽著耳熟。
隻見他迅速地將單子拿過去,一目十行看完紙上內容。
特彆是在名字上,反複確定了這三個字,他沒認錯。
“你是……”薑瓷眼熟,就是想不起來了。
男醫生顧著掏出手機給單子拍照,搗鼓了會發送出去,手速快的不行,然後才抬頭,一把扯下自己口罩,露出閃亮的白牙:“薑小姐,是我啊。”
薑瓷表情是愣的,瞪大了眼眸,即便已經時隔半個月了,麵前這張熟悉的臉龐,熟悉的笑容,差點沒當場讓她倒吸一口氣了,結巴巴的:“傅……傅。”
“庭岸!”他熱心幫她把剩下兩個字說完。
“你怎麼會在這?”薑瓷下意識回頭去看門科上掛著醫生名字,滿臉懵逼地問他:“不是方醫生辦公室嗎?”
“哦。”傅庭岸指了指左邊白色的牆壁:“我的辦公室在隔壁。”
“……”
打死薑瓷都想不到傅庭岸這樣話癆熱情的男人,是婦產科的醫生!
她需要時間來消化這事,張了張口說:“那,那是你來做這個手術?”
“老方家裡有事先班了,我代替他。”傅庭岸不笑時也很正經的,不過,他腦回路溜了一個彎回來後,終於意識到了重點。
他看了看薑瓷本人,又看了看手上的單子。
一時顧著興奮,忘了她是來打胎的!
“薑小姐,你!”傅庭岸手抖的都快拿不穩這張薄薄的白紙了。
薑瓷頭疼,指尖扶額:“彆尖叫,你聽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