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了。
舒適的臥室內光線不是很強, 沒有拉上窗簾的玻璃落地窗外也一片黑暗景色,在這樣安靜的氣氛下, 薑瓷發絲散亂的躺在被子裡,仰頭愣愣地看著上方俊美的男人很長時間。
一點點, 去解讀他的四天安排。
傅時禮明確地表達出了自己身為丈夫的態度, 指腹在女人臉頰白皙的肌膚摩擦了幾許, 連喉嚨溢出的嗓音在夜色中壓低幾分:“薑瓷,我和孩子是不是成為你的累贅了?”
“沒有!”
薑瓷眼中有片刻驚慌失措, 她看到傅時禮低落的神色,這一刻,甚至是感覺自己罪該萬死讓他產生了這種想法, 伸出白皙的手抱住他寬闊的肩膀,急切地想解釋:“我沒有把你和孩子看成累贅……沒有,你要相信我。”
她不善言辭去表達心裡的想法,卻從未這樣想過。
薑瓷漆黑的眼眸浮著一層薄薄的霧氣,唇瓣卻有點乾, 連帶聲音也是:“傅時禮, 當初我決定生下這個孩子就沒有把他當成累贅, 跟你結婚也是……我, 我承認做不到將自己完全奉獻給這個家庭, 就算沒有這次出國進修, 我也會等孩子戒了母/乳後, 就開始籌備先前被我擱淺的電影了……堅持拍下去, 我有一套屬於自己的人生規劃。你和孩子都被我加入了這個規劃裡, 我沒有想拋棄你們。”
她二十七歲時的人生計劃,是沒有愛情和婚姻的。後來,出現了傅時禮和孩子,她也欣然接受了這個意外的安排。
薑瓷抱著他不放,將額頭抵在了男人的肩膀處,細密的眼睫顫著不停:“是我不好……”
她發現自己根本看不得傅時禮有半點委屈,一旦男人表露出來,就指責愧疚的連帶胸口都會跟著難受萬分。
傅時禮不說話,薑瓷就一直在解釋:“我下午思考了很久……又和老前輩談了很久,回來的路上都在想我要不要抓住這個機遇,對於我來說,可能是人生的一個很好轉折點。”
“傅時禮……我媽媽很優秀,你更優秀,我也想變得優秀。”這樣她才能麵帶笑容,自信的跟他並肩站在一起。
她不想和傅時禮的差距拉的太大,這樣會令她在這段婚姻沒有安全感。
薑瓷一直堅信女人的安全感不是來自於男人給的寵愛,而是自己給的。
這番話,她不會說出來,否則聽上去就像是要求他現在保證將來會繼續寵著自己一般。
她可能是在母親家喝了紅酒,這會有些酒勁上來了,抱著傅時禮說了好半天的話。
不管說什麼,薑瓷都不許他插嘴,隻能聽她說:“我很討厭我奶奶……”
傅時禮眸底微微訝異,似乎從來都沒聽她提起過自己的父親家人,這還是第一次。
薑瓷的眼底蓄著淚水,又顯得十分倔強:“我媽媽出生在一個很貧窮的村鎮裡,她從小就被人嘲笑是勞改犯的女兒,外婆……外婆在她十六歲時得了乳腺癌沒錢治病,我外公前科擺在這,大家都不肯借錢。因為媽媽長得很漂亮,她那些叔叔嬸嬸就做主讓她嫁人,有了聘金,外婆就能動手術了。”
“我媽媽同意了……”薑瓷完全想象不到自己母親那麼高傲的一個女人,曾經有過為了兩萬塊被逼著放下自尊去求人的經曆,她對傅時禮說:“那家人欺人太甚了,他們說我媽媽那麼漂亮,肯定小小年紀就被人玩了,想進門,必須脫光了進。”
傅時禮低頭,視線緊緊凝望著她,抬起手掌摸了摸女人溫涼的臉蛋,嗓音聽上去沒有半點起伏:“嶽母反抗了?”
薑瓷說到這,喉嚨哽咽的說不上話,搖頭不願意繼續往下說了。
因為……她媽媽脫了。
為了那兩萬手術費,將自己衣服親手一件件脫下,在大庭廣眾下被人羞辱。
薑瓷將自己緊緊依偎在傅時禮的懷裡,眼眸酸澀的厲害,越來越紅了,沉默了半響,才開始繼續說話:“我媽媽沒嫁成,因為我爸爸出現了……他是一個正直的軍官。他在我外婆去世後,承若要給媽媽一個家,可是偏偏被有心人將我媽媽原生家庭的那些事都轉述到了我爸爸家裡,我奶奶很反對我爸爸娶一個道德敗壞的窮女人。”
“奶奶當初說……我媽媽未婚先懷孕,是算計我爸爸,有她活著的一天,我媽媽這樣貪慕虛榮的女人這輩子都彆想被扶正,還凍結了我爸爸名下所有財產,逼她們分開。”
薑瓷很少會開口將她父親家裡人,跟傅時禮說,完全是因為:“我媽媽窮,她不如我爸爸優秀,她在懷上我後,也曾經向往過找一份安逸的工作,相夫教子。
可是她的尊嚴就被我奶奶侮辱的踐踏,後來我媽媽為了爭口氣,義無反顧的進軍了娛樂圈,她跟我爸爸分手的那幾年還有來往的,直到……我爸爸為國捐軀,選擇了用生命保衛國家。她,她好像受刺激了,一年內就嫁人了,找了個富豪嫁了,卻不要小孩……媽媽她結了五次婚,有兩次都是因為不要彆的小孩,跟自己前夫發生了分歧……”
“傅時禮,你媽媽很好,可是你傅家的氛圍讓我感到不安,我怕哪一天養我長大的媽媽倒下了,我已經這麼大了,又一事無成,我媽媽將來隻能靠我啊。我先前的恐婚來自於我奶奶家,來自於我媽媽結束的這幾段婚姻,我想抓住自己有機會去能抓住的東西,不想一味依附彆人。”
結婚一年了,她還是第一次坦誠的跟他談這些事。
薑瓷不知道傅時禮是怎麼想的,她在傅家,隻要看到靠著娘家的喬尹嫣,每天掛著麵具,在那些貴婦闊太麵前伏低做小就很累。看到岑小蔓沒有自己事業和社會圈子,僅僅隻是為了在婆家爭一席之地,便不顧身體連續三胎的生就感到恐懼
喬尹嫣和岑小蔓能說是在垃圾堆找了丈夫,才淪為了這種境地嗎?
並不是。
不管是傅庭岸還是傅佳誠,都是私底下數一數二寵老婆的好男人。
薑瓷已經沒有想哭的情緒了,胸口卻感到很悶,她說到最後也累了,靠在男人寬闊溫暖的胸膛前,呼吸很淺,有一滴淚,從眼睫毛滑落下,順著臉頰滲入她的唇角。
傅時禮低頭,看她哭完說完就困倦的要睡覺的模樣,頓時也是哭笑不得。
“什麼都讓你說了,我該說什麼?”
他薄唇落在了她的唇角,將那滴淚吻去,說話很溫柔。
薑瓷意識開始變得迷迷糊糊地,唇齒間呢喃著說:“你給我時間,我第一次做妻子,第一次做媽媽……我會好好學的。”
窗外的夜色還很長,這一晚上,傅時禮雙臂抱著她睡覺,他上半夜幾乎沒有合過眼,將薑瓷的衣服換了後,便摟著她躺在這張雙人床上,眼眸很深,靜靜的看著她熟睡的容顏。
小小的一張臉,都沒他巴掌大。
身體也單薄瘦弱,給人的感覺風一吹就能飄走般。
而她的毅力,卻遠勝於一個正常的男人。
傅時禮長指,在她臉頰若有若無的摩擦著,深泓眼底的流光沉浮,最終,忍不住低頭壓下她的唇瓣,狠狠的一記深吻。
到底不管怎麼想把她,人連帶靈魂都禁錮在手掌心裡,也敵不過她可憐巴巴的哭一頓。
薑瓷眼淚一落,他就沒招了。
傅時禮自嘲的笑自己。
自找罪受。
*
第二天起來,薑瓷和傅時禮都沒有再提昨晚的事,相處的氣氛很和諧。
她就算要出國進修,也不可能現在說去就去。
會先報名拿到名額,等明年開學後,兒子嗣寶也已經戒奶了。
七點多,窗外的陽光十分明媚。
薑瓷很早就醒來,去衛生間洗漱完,又到隔壁給孩子喂奶,等再次走回房間,看到傅時禮也起床了,優雅地站在鏡子前整理西裝領口。
她走近,伸手抱了抱男人的腰身,仰頭看著他刮了胡渣後的完美下顎:“你什麼時候給兒子取名字啊?”
傅時禮長指整理完衣領,漫不經心開腔道:“嗣寶不是有名字?”
“我說的是大名。”薑瓷想不到好聽的,才會扔給孩子爸爸。
傅時禮轉身過來,一襲鐵灰色修身的西裝襯得他身姿挺拔,薄唇勾著內斂的笑容,低頭望著她,緩緩說道:“昨晚我給孩子想了一個大名,他的反應應該很喜歡。”
“嗯?”薑瓷眼眸茫然然的。
接下來,聽見男人薄唇吐出了兩個字:“傅貴。”
“……”
薑瓷先是冷靜了下,伸手去推他的胸膛:“傅時禮,你兒子才叫富貴!”
傅時禮將她的手腕握住,指腹溫度微微燙意襲來,似笑非笑道:“是我兒子沒錯。”
“……”薑瓷。
她才不要嗣寶叫傅貴,長大了會被小夥伴笑話的。
眼看著她急眼了,這跟取悅了傅時禮似的,惹得男人喉嚨性感滾動,低笑不止,長臂將她腰肢抱了過來。
有過夫妻生活,平時親密就沒了約束感。
薑瓷也慢慢習慣被他抱在懷裡,呼吸進去的都是好聞的氣息。
傅時禮低頭,薄唇在她眉心落下一吻,嗓音很好聽:“在你生下他時我就想好了,叫傅慕池,我的姓,你的名。”
傅慕池……池字,是薑瓷的瓷字諧音。
薑瓷反應過來後,表麵看上去很靜,內心卻完全亂了陣腳,眼眸微微睜大,看著他俊美的臉龐神色,都移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