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米多寬的床,不管蘇家瑤逃到哪裡,都能被陸斯承拽回來。
她哭著說不要了,可這份求饒卻並未獲得男人的半分憐惜。
臥室內光色昏暗,隻能隱約看到男人的容貌輪廓,像座小山似得壓下來。
呼吸交纏,陸斯承黑發汗濕,他粗糙的指腹擦過女人嫣紅的眼尾,帶著侵略氣息,“瑤瑤現在懂了嗎,嗯?”
蘇家瑤掙紮著點頭,嗓子帶著哭腔,“嗯……”
今天的陸斯承比平時的時間更長。
一直折騰到晚上十一點,兩人才堪堪平息。
“還沒喂……”
“嗯?”陸斯承聽到懷中女人似夢非夢的呢喃。
“小鬆鼠……”
居然還惦記著呢。
陸斯承輕笑一聲,替蘇家瑤蓋好被子,凝視了一會兒她的睡顏之後,起身,穿上睡衣,出了臥室,走進書房開始工作。
書房內常年落著窗簾,亦也常年亮著燈。
陸斯承打開書桌抽屜,從裡麵取出一瓶藥。
經受失眠折磨數年的他,甚至已經產生了一種對黑夜的懼怕。
白日落山,黑夜來臨,他卻無法安睡。
明日複明日,黑夜永無儘。
現在就連藥物對他都沒有太大的幫助了。
陸斯承麵無表情地擰開藥瓶吞下幾顆藥,然後就著威士忌喝了一口。
他仰頭,盯著頭頂那盞光亮的燈半響之後,取出遙控器,將其關閉。
然後走到窗戶邊,隨手拉開巨大而沉悶的窗簾。
書房裡沒有開燈,窗簾被拉開,夜色黑暗,如同一張吃人的巨網,將人心中的恐懼完全釋放出來。
陸斯承就任由自己站在這黑夜暗光之中,猶如即將被野獸吞噬的那一點塵埃般,安靜的等待落幕。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身體僵硬,陸斯承才收回目光,神色冷淡的轉身坐在書桌後麵,盯著滿桌子的文件,電腦幽幽的藍光照到他的臉上,將透明的鏡片襯出了藍色的光。
他垂首看向書桌一角,那裡是一張相框。
照片裡的男女正站在陽光裡朝他微笑。
陸斯承深吸一口氣,白皙手指用力按了按自己的額角,然後打開電腦,開始工作。
-
蘇家瑤迷迷糊糊伸手去抱躺在自己身邊的陸斯承,卻發現自己身邊冷冰冰空蕩蕩的,根本就沒有人影。
她一下子清醒過來,掀開被子下床,打開臥室的門,遠遠就看到書房內散發出來的微弱燈光。
還在工作?
蘇家瑤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現在都淩晨一點了。
她輕手輕腳地走過去,透過書房虛開的一條門縫看到坐在書桌後麵,正在敲擊電腦的陸斯承。
書桌上很亂,可因為蘇家瑤視力不錯,所以她看到了電腦旁邊擺放著的一個相框。
相框裡麵是一家三口。
能看出來,那是春夏季節,陽光很好。
茂密的榕湖下,女人穿著白色的連衣裙,身邊站著的男人也是一襲白色襯衫,他單手搭在女人瘦削的肩膀上,兩人都朝鏡頭笑得十分幸福。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對夫婦的容貌跟她今天在墓園裡看到的一模一樣。
夫婦中間站著的一個八歲的小男孩,穿著背帶褲,裡麵是一件小版型白色襯衫,褲腳拉起一角,放下一半,表情看起來拽拽的,像是縮小版的陸斯承。
毫無疑問,這是一張全家福。
想到陸斯承說自己父母都不在了的事情,蘇家瑤心中莫名有些酸澀。
再看到男人一個人坐在那裡的背影,連帶看著空蕩蕩的書房也多了幾分寂寥感。
她輕輕敲了敲半開的木製書房門。
陸斯承聽到聲音,轉頭朝她看過來。
她說,“你想喝點牛奶嗎?”
書房裡很暗,蘇家瑤一度看不清陸斯承的表情,直到男人低低應了一聲,“嗯。”
蘇家瑤趕緊去廚房替陸斯承熱了一杯牛奶,然後給他送到書房裡。
“不要工作的太晚,早點休息,身體最重要。”
女人身上穿著一件白色睡衣。
她真的很適合這樣乾淨漂亮的白色,用比較惡俗一點的形容說,像天使。
那股子溫柔可親的美麗,是吸引惡魔染指的漩渦。
陸斯承抬眸看她,眼鏡後的眸子落到她的臉上,晦暗不明。
書桌上放著一盞偏灰暗色的台燈,除了這盞台燈外,再沒有其它光源。
蘇家瑤站到那裡,原本就沒有多少亮度的光都彙聚到了她那裡。
而陸斯承則坐在暗處,那杯牛奶被擺在明與暗的分隔線上,像是被光影割裂的一個分界點。
陸斯承伸出手,半個身體從黑暗中脫出。
他蒼白修長的指尖握住那杯溫熱的牛奶,朝蘇家瑤微笑道:“好。”
線上會議室裡十幾個人,在蘇家瑤敲門的時候已經噤若寒蟬,不敢開口說一句話。
因為攝像頭角度問題,所以他們沒有看到蘇家瑤,隻聽到她的聲音。
很溫柔,像江南春水。
而當聽到這股春水讓自家的工作狂老板去休息的時候,眾人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
那位是誰?是老板的老婆嗎?
老板真的會聽她的話嗎?
直到他們聽到了老板的回答。
工作狂變性了?
書房的門被輕輕闔上,陸斯承看著麵前的牛奶杯,沉思半刻,朝著電腦裡麵的視頻會議道:“暫時到這裡。”
陸斯承掛斷線上會議,員工群裡立刻開始淩晨沸騰。
已經將蘇家瑤封為盛高打工人神明。
【一定是總裁老婆。】
【天呐,聲音好甜,如果是我,我當然也要香噴噴的老婆。“你想喝點牛奶嗎?”我也想要有老婆給我倒牛奶——來自單身狗的哭泣。】
【我也想要有老婆給我倒牛奶——來自單身狗的哭泣。】
【我也想要有老婆給我倒牛奶——來自單身狗的哭泣。】
蘇家瑤回到臥室沒多久,陸斯承就過來了。
他掀開被子上床,將人摟進自己懷裡。
男人唇齒之間帶著一股淡淡的奶味,蘇家瑤閉上眼,兩人耳鬢廝磨一陣,她小心翼翼道:“我們睡覺吧?就睡覺。”
看著女人被嚇得可憐巴巴的小模樣,陸斯承忍不住勾了勾唇。
“嗯,我就抱抱。”
果然,這一夜,男人信守承諾,真的就隻是抱抱。
-
一覺睡醒,天光大亮。
蘇家瑤迷迷糊糊間看到陸斯承站在床邊穿戴衣物。
他背對著她,露出漂亮的後背肌肉線條,上麵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男人提上褲子,轉身對上蘇家瑤睡眼惺忪的眸子,他俯身,撥開她的頭發道:“我有點事要處理,讓範淩送你回去,你的衣服在衣櫃裡掛著。”
“嗯。”
蘇家瑤迷迷糊糊應一聲,看著陸斯承披上白襯衫,白皙胸膛之上有她留下的手指印。
那緋紅的抓痕往下蔓延,直深入人魚線。
蘇家瑤紅著臉埋進被子,然後又閉上眼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的事情了。
天光大亮,天氣卻不怎麼樣。
天際處陰沉沉的壓著黑雲,看著似乎是要下雨的狀態。
自己的衣服已經被陸斯承弄得不像樣了,在地上變成抹布。
蘇家瑤有些心疼地撿起來看了看,發現實在是不能穿了,這才放棄。
蘇家瑤記得陸斯承臨走前說替她準備了衣服在衣櫃裡。
臥室很大,還有一個衣帽套間連著。
蘇家瑤一眼看到男士衣物裡掛了好幾套女士的衣服。
都是套裝,還套著防塵袋,看款式應該是香奶奶係列的,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送過來的,難道一早就準備好了?
裡麵不僅搭配好了貼身衣物,下麵還細心的放了好幾個鞋盒,全是跟衣物搭配著的鞋子,不過都是平底鞋。
如此細心,讓蘇家瑤的心中忍不住冒出一股歡喜之意。
衣帽間的燈開著,洋洋灑灑地照下來,襯得屋內溫暖如春,驅散了室外的陰冷潮濕。
玻璃折射之下,男人的衣服,女人的衣服,緊緊地靠在一起,就像他們昨夜於床鋪之上相擁而眠,不分彼此。
蘇家瑤紅著臉挑了一套衣物拿出來,然後她在穿內衣的時候發現大小正合適,臉上又不禁紅了一大半。
穿戴完畢,蘇家瑤正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發現了衣帽間最裡麵的衣櫃有些特殊。
其它衣櫃門都是黑色透明的,隻有最裡麵那個是不透明的。
蘇家瑤好奇地走過去,然後打開。
衣櫃很大,裡麵卻隻安靜地掛著一件女人穿的盤扣旗袍。
用肉眼看,就能發現這件旗袍質地極佳,上麵的牡丹繡紋栩栩如生,大概率出自名家之手。旗袍下擺處有細微磨損,能知道這並非新製旗袍,而是舊物。
因為打開衣櫃的這個動作,所以旗袍微微晃動,上麵的繡紋跟著流動起來,帶出一股江南溫婉之意。
被單獨擱置起來的舊物旗袍。
如此,更顯出其珍重之意。
女人的衣服……蘇家瑤的手指撫過旗袍,愣愣盯著看了一會兒後覺得心中有些不舒服。
按照陸斯承的身份地位,當然有談過彆的女人。
就譬如她,也跟周峰沉談過戀愛。
她不應該介意。
可心裡還是一股一股的往外冒酸氣。
被如此保存的旗袍,在男人心裡的位置一定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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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天氣果然都不好,風大,氣候陰沉,雨也不歇,連帶著人的心情都開始變得陰鬱起來。
範淩準時趕來送蘇家瑤去橫店。
又下雨了,細密綿長的雨滴打在昂貴的車窗上,砸成一株又一株細碎的水花,順著車窗一縷一縷的外下滑。
一路上,蘇家瑤的麵色都不太好看,她捏著手機,好看的眉頭蹙起,來來回回的打字。
蘇家瑤:【我看到你衣櫃裡麵的旗袍了。】
刪掉。
蘇家瑤:【那件旗袍是誰的?】
刪掉。
打了那麼多字,最後她卻一條都沒有發。
是不是應該先搞清楚這件旗袍到底是誰的?或許是她誤會陸斯承了呢?
蘇家瑤摩挲著手機,心裡是這樣想的,手上卻鬼使神差的打開了小紅書,像一個失戀少女一般開始搜索一些自己以前從來都不會關注的問題。
比如:【男朋友留著前女友的東西。】
一下子跳出很多帖子。
【男朋友留著前任疊的一盒紙愛心不肯扔……】
【分手後前任留下的東西該怎麼處理……】
蘇家瑤盯著屏幕看了一會兒後,十分矛盾的一邊覺得應該給陸斯承一次解釋的機會,一邊又忍不住的開始瀏覽起來。
然後發現最多的帖子都是以身作例,或者朋友、閨蜜之類的,發現現任還留著前任的東西,並且為此深受困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