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我們需要坐下來談一談。”
無人回應。
林潯漫不經心順著指針的毛,抬了抬眼皮:“3,2……”
指針:“喵。”
“我不是說你。”
林潯繼續:“3,2……”
對麵的東君道:“好。”
“好,”林潯發出讚賞的聲音,但聲音隨即冷了下去:“還差一個人,3,2,1……”
無人出聲。
“那我開始禁權限了。”林潯淡淡道。
——側麵有光影閃了閃,洛神的影像終於出現在桌子的側麵,坐下。
林潯看他家的洛。
這孩子的形象可能會根據它的心情而變化。今天它變成了一個銀色短發的男孩,穿了塗鴉的外套,手拿一張長長的滑板,右邊側頰還貼了一張創可貼,並在同側紮了一枚銀色骷髏耳釘,配合一貫以來的淡淡眼神,整個人身上寫滿了幾個大字“我在叛逆期請不要惹我”。
林潯注視著他。
注視了一會兒,又去注視東君。
洛神麵無表情。
東君輕輕勾了一下唇角。
林潯手指敲了敲桌麵:“你們兩個現在關係還好嗎?”
洛神:“不好。”
東君:“很差。”
林潯循循善誘:“那對方對你們做了什麼?”
洛神:“他禁掉了他能禁掉的我的所有權限。”
東君:“它的攻擊給虛擬世界帶來了很大的負擔。”
林潯靠在沙發背上,再一次感覺隻有手中的指針是唯一乖巧的生物。
所以,在他躺在果殼裡的這段時間,他的男朋友和他的兒子反目成仇——他們兩個的關係以前還是不錯的,東君會給洛做出虛擬形象,洛有時也會和東君待在一起,假如林潯自詡為洛神的爹,那東君毫無疑問可以被稱作洛神的另一個爹——因為洛是他們兩個一起做出來的。
結果他這一死,洛神當即就認定是東君殺了他,反水了。
洛在這一個月裡,有多不喜歡東君?或許可以和當年東君不喜歡東忱的程度相媲美。
世界上的事情總是在重複。這次風波再次證明了一個真理,一個人不能長期離開家庭,更不能讓一個不大愛說話的老公和一個不大愛說話的孩子長期單獨相處,否則很容易爆發矛盾,繼而一地雞毛。
林潯放輕聲音,哄他們道:“那我現在好了,你們兩個可以和好了嗎?”
“我在主觀上並沒有和它決裂的意願,”東君淡淡道,“這取決於它的想法。”
林潯看向洛神,然後看見了這隻滑板少年無動於衷的神情:“不可以。”
林潯語氣溫柔:“為什麼?”
“雖然我知道了真相,”洛神平平看向東君,“但這個人表現出來的行為讓我不得不重新審視他。”
“如果你沒有那麼迫切地想要找到他,告知他真相,我並不會禁止你進去。”東君道。
洛:“所以你就這樣擅作主張,剝奪掉他的一切知情權?我起初以為你是凶手,所以要掩蓋真相。但你不是,你仍然讓他沉浸在虛假的記憶裡。”
“在我認為他不能忍受現實世界的一切所以選擇自殺的時候,我難道還要告訴他真相,讓他想起忘記的一切,重新痛苦一次嗎?”東君淡淡道:“我無法苟同你的邏輯。”
“以林潯的利益為唯一至高無上的準則是你親手給我寫下的命令。”洛神直視東君:“我以為你理解他,他有知情權,活在虛假的世界裡是對他的侮辱。”
“你認為自己比我更愛他嗎?”東君道:“我不會讓他受到任何形式的傷害,包括心理上。你隻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不知道讓一個自殺的人想起他自殺的理由是一件殘酷的事情。”
林潯:“……”
你們,是不是,忘記了什麼事情?
“你的自私暴露無遺,”就聽洛繼續道:“他忘記了自殺的理由,而自殺的理由是你。隻要他不想起來,你就可以繼續和他在一起。”
“你就是這樣理解我的麼?”東君冷冷一笑:“你的自私也暴露無遺,你隻是想讓他想起真相,然後順理成章把我從他身邊驅逐。”
“那個……”林潯出聲。
兩人看向他。
“我理解你們之間的爭吵。”林潯真誠道:“但是它的前提是錯的,我並不是自殺,你們可以換個角度嗎?”
“可以。”洛繼續轉向東君:“你挑撥離間的行為令人發指,我用魔物的形象出現在虛擬世界裡,從頭到尾都沒有辦法和他建立任何平等的溝通。”
東君:“你可以選擇不入侵虛擬世界。他在這半個月裡遇到的驚心動魄的危險都和你有關。”
洛:“難道一直以來挨打的不是我嗎?”
東君:“是,但你沒有痛覺,他有。你不算是受害者。”
“即使沒有痛覺神經,”洛的語氣逐漸激動,“你忘記你通過胡編亂造給我寫入過一個錯誤百出的情感係統嗎?”
“抱歉,”東君道,“我以為那個模塊早就因為錯誤百出而停用了。”
洛道:“我也以為你這種人早就因為冷漠無情喪失了一切情感功能。”
“那個……”林潯再次出聲。
那兩個人再次看向他。
“我不是有意要打斷的,”林潯:“隻是提醒一下,你們的爭吵陷入了沒有邏輯的互相指責。”
“我也想起來了,”東君道:“是你提出要和我們兩個談一談,而不是來觀看我和洛爭執。”
“我很高興你終於想起來了。”林潯道:“那現在我想提出一個無傷大雅的要求——我理解你們兩個各自的動機,你們都沒有做錯。所以你們兩個能不能消除誤會,恢複到一個月前的關係?”
洛:“不能。”
洛:“一個月前我和他形同陌路。”
東君:“或許我和他的關係從沒有融洽過。”
行。
都行。
你們開心就好。
林潯覺得自己有點頭疼,有點想回到果殼。
不過——
林潯審視著他們。
不過,他們兩個的關係,比起東君和東忱,還是好上許多,至少是願意說話的——即使是爭執。想當年,那兩個人可是連點頭之交都算不上。他們兩個唯一的聯係就是東君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