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鳳梧想,那就是蕭臨儒自己活該了,明知後宮是一灘渾水,還偏要以身試法進去攪和,當下也沒什麼憐憫的心思,起身告辭了。
之後的幾日,都風平浪靜,就是蕭鳳梧在替一家富戶上門診治時,瞧見了一位被賭坊轟出來的熟人。
打手蹲在高處,把棍子在石階上敲的砰砰響,居高臨下的看著蕭鳳鳴:“您老啊,還是把錢籌齊了再來賭吧,待在賭坊三天了,硬是一把都沒贏過,我就沒見過你這麼手背的人,趁早去燒香拜佛洗洗晦氣。”
蕭家十六個少爺小姐,除去被砍頭的大哥,還剩十五個,蕭鳳鳴行七,生□□賭,蕭老太爺在世時尚能鎮得住幾分,蕭家破敗後,他就全無顧及起來,在鄰縣欠了一屁股爛債,又重新躲回了燕城。
蕭鳳梧顯然是沒那麼好心幫他的,特意躲遠了從小路走,誰料蕭鳳鳴眼尖的很,一眼就瞧見了他,當即也顧不得與賭坊打手叫罵,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欣喜若狂的追了上去:“哎!十六!十六!你彆跑啊十六!”
燕城這地界不大不小,想碰上遲早得碰上,跑得過初一跑不過十五,蕭鳳梧也沒真躲著他,見蕭鳳鳴追上來,無奈的停住了腳步。
蕭鳳鳴早些年成了婚,不過因為他好賭不著調,媳婦直接帶著孩子回了娘家,現在孤家寡人一個,他看見蕭鳳梧也不覺尷尬,十分親熱的攬著他道:“瞧你,看見七哥還躲什麼,兄弟一場有什麼好見不得人的,你現在混出頭了,可得拉哥哥一把,我正愁沒落腳的地方呢,走,帶七哥去你家看看。”
蕭鳳梧心想這人比自己還不要臉,把他胳膊甩下去,打了個哈欠道:“我現在還不是住在彆人家裡當小白臉,七哥你英俊不凡,大街上隨便找個富家少奶奶一勾搭,什麼山珍海味吃不上,還愁沒落腳的地兒?”
蕭鳳鳴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不成不成,你嫂子知道了非得打死我不可,你就彆和哥哥開玩笑了。”
他除了好賭還真沒什麼大毛病,也不是個花心的風流種子,蕭鳳梧背著藥箱去了回春堂,他就腆著臉在後頭跟了一路,進門時倒把錢郎中嚇了一跳。
煙鬥磕在桌子上,落下些許星火,德貴趕緊用濕抹布擦了,生怕將桌子點著,錢郎中嫌棄的推開他,對蕭鳳梧道:“小子,你這是幾個意思?拖家帶口的還讓不讓老頭子活?”
蕭鳳梧敷衍道:“給您帶來打下手的,管吃管住就成,呐,他可比我吃苦耐勞的多。”
蕭鳳鳴聞言跟著嘿嘿一笑,挽起袖子道:“十六,原來你在錢老這兒坐館呐,早說嘛,早說我也來了。”
蕭家人醫術都不差,今日若沒遇上蕭鳳梧,他本也打算去尋份活計的,見錢老在替病人看傷,蕭鳳鳴撩開隔擋的簾子瞧了眼,發現是一名山中的獵戶,後背好長一條抓傷,也不知是怎麼弄的,手也脫臼了,躺不是坐不是,一個勁的哎呦叫喚。
蕭鳳鳴過去摸了摸他的骨頭,嘖嘖搖頭:“哎呦,斷了,得重新接。”
說完摸索片刻,找準位置微微用力,隻聽一聲輕微的骨頭聲響起,手臂就被接了回去,那獵戶倒也硬氣,忍著沒有叫出聲,片刻後試著活動了一下胳膊,虛弱道:“多謝大夫。”
蕭鳳鳴擺手:“沒事兒,等會兒記得把接骨錢給了就成。”
蕭鳳梧彼時正坐在桌後數錢,其實他老早就可以存夠五百兩了,隻是手鬆,心裡沒個數,花出去的永遠比掙回來的多,這兩天儉省著,終於攢夠了四百兩。
再看幾個病人,就能攢夠錢了,到時候叫那妖怪直接滾蛋,省得附在自己身上提心吊膽的。
蕭鳳梧覺得自己這些日子受了不少委屈,什麼烏七八糟的病都看了,削肉又擠血,晚上惡心的都吃不下飯,全拜係統所賜。
錢郎中左右看了一眼,隻覺得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兩兄弟都是個財迷。
得益於蕭鳳梧的引薦,蕭鳳鳴就這麼在回春堂安定下來了,隻是手裡每每有些閒錢,都忍不住跑去賭坊想贏回本,然後再輸得精光屁溜的回來,如此往複,連錢郎中都看不下去了。
錢郎中:“不得了不得了,年紀輕輕的這可怎麼得了,瞧瞧,大白日的又跑去賭坊了,一把沒贏過,怎麼就不死心呢!”
蕭鳳梧把腿翹在桌子上,吊兒郎當的道:“他二傻子唄,連人家出老千都沒看出來,讓他輸去吧,反正不是你的錢。”
話音剛落,門外就忽然傳來一陣驚慌失措的喊聲,緊接著蕭鳳鳴屁滾尿流的衝了進來:“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十六,快收拾東西跑路吧!官府衙門派人來抓咱了!”
這話來的突然,讓人措手不及。
蕭鳳梧聞言唰的站起身,直覺不好,擰眉問道:“怎麼回事?!”
蕭鳳鳴跑的上氣不接下氣,臉都青了,指著門口半天沒說出來話,狠命錘了幾下胸口才道:“我……我剛才去賭坊,發現官差在四處抓人,四姐五姐六弟,還有九弟十弟,都被抓了!”
錢郎中和德貴聞言,都懵的停下了手裡的活:“官府抓你們做什麼?!”
蕭鳳鳴氣的快打鳴了,在原地死命跺腳:“還不是蕭臨儒那個掃把星!皇後娘娘臨盆在即,腹痛難忍,他偏偏束手無策,皇帝老子下了旨,他如果治不好就要蕭家滿門抄斬,現在官府要抓了咱們去收押呢!”
說完就急的收拾銀子準備從後門開溜,哪曉得衙役正好趕到,將他直接堵了個滿當,肚子挨了一腳,躺在地上半天沒起來。
帶隊擒人的是蔣平安,他看見蕭鳳梧,麵上還有幾分為難,拱手道:“蕭大夫,勞您跟弟兄們走一趟了。”
蕭鳳梧用帕子緩慢擦著手心的汗,黝黑的眸子望著他:“蕭臨儒早些年就已經被剔除蕭家族譜,真算起來,他已經不是蕭家人了,自然也沒有牽連我們的道理。”
蕭鳳鳴被衙役擒著,嘴裡堵了塊布,聞言猛點頭,表示讚同。
蔣平安歎口氣道:“皇帝生起氣來,哪兒管他到底是出了族譜還是沒出族譜,我等也是聽了縣太爺的吩咐,他說拿人我們就拿人罷了。”
他說完又左右看了眼,對蕭鳳梧低聲道:“我聽知縣說了,這事兒還沒準呢,蕭大人現在還被扣在皇宮裡頭,說不定就把皇後娘娘治好了呢,您多帶些銀子,等會兒除服的時候我讓弟兄睜隻眼閉隻眼,留在獄中好打點。”
進了大獄,就是流水的刑具,當今皇帝不算英明,又將皇後看得跟寶貝似的,萬一有個差池,動輒就是上百條人命,蕭家隻是其中一部分罷了。
蕭鳳鳴是真沒想到橫禍來的如此猝不及防,腿都嚇軟了,跪在地上一個勁的哭,偏偏布用嘴堵著,又出不了聲。
蕭鳳梧麵上看不出什麼情緒,隻放下手中的布帕,走過去踢了蕭鳳鳴一腳:“人還沒死呢,哭什麼哭。”
蔣平安搖搖頭,揮手示意弟兄把人帶走,回春堂霎時靜了下來,德貴蒙了,左看看右瞧瞧,慌的問錢郎中:“師父,這下可怎麼辦啊?!”
錢郎中低著頭,半晌沒出聲,用煙鬥磕了磕地:“蕭家,這是遭了什麼孽啊,臨儒也是糊塗,當初何必貪戀權位,也免得今日禍及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