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時候,沈遊站在洗碗池邊生疏的刷洗著保溫桶,他洗兩下,抬頭沉默片刻,然後低頭繼續刷,緊皺的眉頭表明他對這種活十分嫌棄,但不知為何又耐著性子衝洗了乾淨。
送碗粥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點個外賣一樣有人給自己送,誰感動誰是王八蛋。
沈遊如是想著,趁夜下樓把保溫桶送到了保安亭,跟裡麵的小保安囑咐了一聲,隨手塞了張小費道:“明天早上有姓顧的人來拿,你記得給他。”
不能再牽扯了,彆再牽扯了。
沈遊的腦子和心都在這麼告誡他。
保安道:“好的沈先生,不過明天早上不是我值班,回頭我和小吳交接的時候說一聲。”
沈遊點點頭,回去了。
與此同時,顧來徹夜未眠,照著手機教程又學了幾道新的早餐菜式,照常分成兩份,一份給虞兮,另一份留給沈遊,他開車去工地的時候經過保安亭,把淺藍色的保溫桶拿回來,給過去一個白色的保溫桶,然後給沈遊發了條消息:【早飯放在保安亭了,記得下來拿。】
“麻煩了。”
顧來對裡麵的保安小哥頷首道謝,開車瀟灑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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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依山,你說說他到底想乾嘛……”
沈遊坐在酒吧二樓靠舞池的貴賓卡座,整個人沒骨頭一般癱在真皮沙發上,仰頭緩緩吐出一口煙霧,模糊了那張銳利俊美的臉,他把煙在桌上按滅,懶洋洋的道:“總不能真把腦子摔傻了吧?”
旁邊還有彆的公子哥,但沒人敢往他們這邊湊,加上唐依山柯敬,三人自成一桌。
唐依山文質彬彬,手裡捏著一副花牌,他熟練的排好順序,頭也不抬的道:“一頓飯而已,能值幾個錢,他要送,你就接著,反正不虧什麼,隻要不下毒,什麼都好說,我高中的時候,追妞不是砸車就是砸珠寶,我說什麼了。”
柯敬最近迷調酒,讓服務員上了十來瓶顏色不一樣的,自己在那兒兌著玩,聞言從百忙之中抬起頭,嘻嘻哈哈的道:“你又不缺錢,送點首飾跟拔一根頭發似的,有什麼可比性啊。”
他隻是把自己最多且最無關緊要的東西給了出去而已,看著情真,深究就沒必要了。
沈遊隔空點了點他,表示讚同:“總算說了句人話。”
唐依山聽出來那麼點彆的意思,隨手抽了一張花牌出來,放在眼前對著迷離的燈光看了看,饒有興趣的道:“喲,怎麼!麼沒可比性了,沈遊,你解釋給哥們兒聽聽。”
五顏六色的燈光變換著,將牌麵上的命運之輪照得清晰,有象征天使的斯芬克斯、魔鬼、還有天鵝、毒蛇、女神,這也表示著每個人的命運的起伏,是一種公平的因果循環。
“有意思,話又不是我說的,放著正主不問,問我做什麼。”沈遊伸手撈過一瓶酒,結果發現都被柯敬混的亂七八糟,又意興闌珊的放了回去,皺眉道:“浪費。”
唐依山道:“這不是浪費,是糟蹋東西。”
柯敬嗤之以鼻,不以為意:“又不要你們付錢,我自己結賬。”
唐依山對著手裡的牌吹了口氣,抬眼卻見沈遊一直若有所思的盯著手機屏幕,意味深長的道:“人啊,果然不能太缺愛。”
沈遊似乎在想事,沒聽見,柯敬倒是顛顛的湊了過來,追問道:“什麼什麼?不能缺什麼?”
唐依山自言自語:“也不能太缺智。”
柯敬:“……”
顧來對於以後的路有著詳細規劃,事業暫且被放在了第一位,這也就導致他沒有過多的閒暇時間去關注人際交往,每天下班回來都會自己在網上看教程學習新菜式,並用手裡的餘錢報了一個知名烹飪培訓班,等工地這邊的項目收尾就可以直接去上課。
後來整整二十六天,沈遊的早餐一直沒斷過,食材一天比一天豐盛,一天比一天好吃,但詭異的,顧來從沒有主動攀談什麼,隻是定時提醒他去拿飯,然後說一句早上好,沈遊再不尷不尬的回一句謝謝。
時間一長,保安亭裡站崗輪班的一整個小隊都認得顧來了。
他學習天賦高得驚人,起碼虞兮就是這麼認為的,托隔壁鄰居的福,她每天早上都有不重樣的美食吃,大半個月下來胖了六斤八,按理說她應該對此深惡痛絕,但偏偏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
顧來又和往常一樣大清早敲響了她家的房門,虞兮遊魂似的飄過去,打開一條縫,自覺把手伸出來,隔著門期待的問道:“今天做的什麼?”
二人現在的形式有點像探監。
“蟹粉湯包、縐紗餛飩、薄荷炸排骨,荷花酥。”
一開始隻是簡單的粥,隨著時日推移,食材的難度係數是青銅和王者的區彆。
顧來把飯盒放到她手裡,不知想起什麼,補充道:“明天就沒有了,你記得自己下樓買早點吃。”
“嗯?!”虞兮聞言顧不得女神形象,驚訝的一!把拉開門,頭發亂糟糟像鳥窩,大大的眼睛充滿疑惑,委屈得直摳門縫:“為什麼沒有了,你不能因為我昨天忘記洗碗就這麼對我……”
“不是因為這個,我已經把要學的菜都學會了,今天工程結尾,我明天就去正式的培訓班上課了。”
顧來穿的清爽利落,簡單的字母t恤,黑色休閒褲,塗鴉風的跑鞋刷得乾乾淨淨,腕上一款黑色機械表,整個人看起來青春洋溢,不僅僅是因為外貌,而是那種積極向上的心態。
虞兮莫名感覺自己老了,她年紀不大,但望著顧來陽光般燦爛的笑,她內心油然而生一種摧枯拉朽般的感覺,側身靜靜背靠著門,長發遮住了大半張臉:“你做的夠好吃了,學那麼多乾嘛啊,有錢沒處花,那些培訓班都是坑人的。”
顧來對自己的未來有明確方向,事前做過很多準備:“不要緊,我查過資料了,是正規的培訓班,裡麵有專業星級廚師,通過考核的話會推薦就業,我先做一段時間,等攢夠錢就開餐廳。”
虞兮打了個哈欠:“是嗎,那挺好的,回頭我帶朋友過去捧場。”
顧來聞言,臉頰邊出現一個淺淺的酒窩,提醒道:“把窗簾拉開吧,今天陽光很好,透透氣。”
每年的夏季總會有幾場雨,窒息的悶熱過後,是清爽的潮濕,太陽依舊高懸在天空,卻沒有那樣刺人的灼熱,道旁落下參差斑駁的影,遮掩一樹蟬鳴。
小吳像往常一樣接過餐袋,然後把裡麵洗刷乾淨的保溫桶從窗口遞給他:“顧先生,你又給朋友送早飯啊,今天晚了十分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