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鶴自己也是第一次來景瀾小區, 所以在黑黢黢的小區裡轉了一圈,她愣是沒找到那套公寓的入口, 又轉回了小區門口。
正想抓個保安問問路, 結果一眼看見入口處欄杆那邊, 眼熟的少年趴在那跟小區保安嘮嗑,手裡捏著個黑色的手機……
遠遠地和薑鶴對視上, 他抬頭衝她笑了笑,用兩根手指捏著手機搖晃了下,意思是:來來, 你康康這玩意眼熟不眼熟?
薑鶴愣了下,剛開始還不明白他什麼意思,微微眯起眼, 盯著看了一會兒後, 才反應過來,那個少年讓她看他手裡的手機。
屏幕被他搖晃的時候亮了起來,桌麵熟悉的大紅色的“水逆退散符”刺眼奪目。
薑鶴:“……”
手摸了下空空如也的口袋,薑鶴麵無表情地走到少年麵前,後者衝她笑了笑,在她的瞪視之下將那手機收進自己的口袋裡, 滿意地拍拍鼓囊囊口袋……然後站直了身, 對保安說:“你看, 我說了我朋友住這裡。”
薑鶴不理他, 自顧自地問了保安她小舅舅買的那套公寓到底在什麼方位, 轉身就走。
少年跟了上來, 雙手插兜跟在她身後。
“家裡有醫藥箱嗎?”他問。
薑鶴不理他,剛才她扔到他臉上的錢夠他去醫院縫個七八十針了,用得著上她這找醫藥箱?
見她完全沒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少年長腿邁開走到了薑鶴前麵,又一轉身,以倒著和她麵對麵的姿勢向後倒著走,一邊笑著問她:“不理人?你手機不要了?”
薑鶴猛地停下來:“錢已經還給你了,你到底想怎麼樣?”
少年又衝她笑,那張被她扇得腫起來的臉月光下顯得特彆……油光水滑,那張長得還算不錯的臉這會兒變得有點扭曲。
薑鶴懷疑這人是受虐狂。
“你叫什麼名字?還在讀書?哪個學校?”少年問。
“江市一高。”薑鶴說,“行了嗎?手機還我。”
沒想到少年聽見“江市一高”臉一下子就肅了,嘟囔了聲“怎麼是顧西決的地方”,想了想說:“知道我是誰嗎?”
薑鶴用看神經病的目光看著他:“白敬亭?”
“韋星濤。”少年笑了下,“聽過嗎,就隔壁五中——”
的扛靶子,簡單的來說那幾條街的“治安”是我在管的。
“聽過,絕世渣男。”薑鶴打斷了他的話,“居然是你,比想象中差了點……那個會彈鋼琴的小姑娘為了你要死要活的圖什麼啊?”
“……”
韋星濤臉上的笑容差點沒掛住……算了是真的沒掛住,他放在牛仔外套裡的手無聲地撓了撓,癢得很,想揍人。
但是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後,他卻又緩緩露出個古怪的笑容,目光懶洋洋的大概是懶得跟人解釋什麼,他隻是伸手碰了下她耳邊的碎發:“圖什麼,你要不要試試?”
帶著血腥和溫熱氣息的人體靠近,耳邊的碎發被撥動引起耳後一小片雞皮疙瘩……薑鶴皺眉,再抬手,少年“嘶”了聲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又想打人?”
粗糙的拇指壓在她手腕動脈處,細細摩挲。
“你到底想乾什麼?”薑鶴甩開他的手,臉色很不友善,“能不能彆跟著我了?”
韋星濤停頓了下,想了想撩起襯衫,她這才看見血汙之下他胸口青青紫紫還有一道很長的口子,不深,但是還在往外滲血……隻是他穿的深色褲子和襯衫,根本看不出來。
薑鶴也是第一次看見這個場麵,今晚她真的開了眼界,在她愣神的時候對麵的人像是怕嚇著她已經放下了衣服,笑著說:“所以我才問你有沒有醫藥箱。”
“你這得上醫院。”
“醫院會報警的,現在那些條子肯定在滿城找我們,那邊有個蠢貨拿了刀,那就不是一般的打架鬥毆教育完事的。”韋星濤耐心地給她解釋,從口袋裡摸了摸掏出一支煙。
薑鶴看了他一眼,猶豫了三秒,選擇抬腳目不斜視地往前走。
“喂,手機真不要啦?”
他也不攔著她。
吐出一口煙霧,嗓音沙啞懶散。
已經走出二三米遠的姑娘回過頭:“你看過我手機了吧?”
韋星濤沒說話,算是默認了。
薑鶴笑了下:“你覺得這手機我有什麼非拿回來不可的理由?”
通常情況下,人們手機丟失急著找回來,第一是因為手機價值高,丟了心疼;第二是手機裡有通訊錄,丟了很不方便;第三是手機丟了在現代社會基本等於本人失聯,會耽誤事。
而此時在韋星濤手裡的手機——
第一,這小姑娘敢把三千塊扔他臉上,又住這種小區,說明不差錢。
第二,手機裡通訊錄空空如也一個號碼都沒存。
第三,手機到他手裡這麼久,沒響過。
少年想了想,品出一點不同的憐惜味道來。
於是他不再逗弄她,咬了咬煙屁股在上麵留了個牙印,微眯著眼一隻手在薑鶴手機上麵瞎摁了幾下,什麼也沒說直接鎖了屏,伸手將手機遞給她。
後者不客氣地收過來,連“謝謝”都沒說。
他也沒計較,叼著煙,雙手插在上衣口袋裡,煙霧之後眯起眼含糊地說:“最後問你一個問題。”
薑鶴收回了要邁出去的步子,微微偏頭望著他。
”你通訊錄裡為什麼一個人都沒有?”
她沒有回答,隻是衝他笑了笑。
盯著她唇角的酒窩,少年看得有些晃神,等他回過神來時,她已經推開了她那棟樓一樓的電子密碼鎖,裙角消失在了厚重而華麗的玻璃門後。
韋星濤最後聽見她的聲音,是伴隨著那一扇緩緩逐漸自動合上的玻璃門,她的手機響了,她接通了後,說了句“你怎麼那麼不耐煩呀,我到了”。
聲音柔軟又帶著一點點嬌氣的笑意,和剛才那個軟硬不吃凶巴巴的小炮仗不一樣……
原來還是有人給她打電話的啊。
當玻璃門完全合攏,站在門外的少年掐了煙,此時已經是深夜一點,他拉扯了下身上的外套,扯到了傷口裂開嘴無聲地痛呼了下。
而後獨自轉身離開。
*
從景瀾花園出來,韋星濤轉了三條街,來到一家角落裡不太起眼的修車鋪大門前,抬腳踹了一下門。
大半夜的,拉閘門嘩嘩作響。
沒一會兒,裡麵傳來碎步小跑接近的聲音,拉閘門沒一會兒被人從裡麵掀起來,縫隙裡探出來一張小心翼翼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