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麼無處不在啊……等等,你不是剛砸了她家的店?”薑鶴夾菜的動作一頓,“她有病啊?以德報怨?”
他簡單地笑了聲,懶得評論,給她分了碗粥,她接了之後就捧著粥縮回了火爐邊,一遍烤衣服,又小小地打了個噴嚏。
“感冒了?”
“沒有吧,”她甕聲甕氣地說,“可能是蟎蟲過敏,你家洗手間排風扇多久沒擦了,扇葉都黑了。”
“大小姐,一身毛病,”他嗤笑一聲,喝了兩口粥,想了想又問,“想說說今晚怎麼回事嗎,大半夜下著個雨的滿街亂跑,我第一眼看著你還以為見鬼了。”
提到這個,薑鶴沉默了下。
其實本來是**的事,但是韋星濤對於她來說,相當於一個陌生人……有些事其實如果想說,對陌生人的話,反而能開口,比較沒有負擔。
“我媽腦子有問題,眼裡除了工作就我弟一個寶貝疙瘩,我爸沒有這樣,但是他醫院特彆忙,我弟……就是個正處於三六九,閒事狗的傻逼小孩,反正我家就這樣,亂七八糟的。”薑鶴淡淡道,“沒人管我,就顧西決管我。”
嗯,他確實挺像你爹的。
韋星濤默默地在心裡嘲諷地想,比如上次讓我彆靠近你,還他媽用的是“門不當戶不對”的理由。
“然後呐?”
“還有什麼然後,我喜歡顧西決天下皆知,當然什麼事都順著他,聽他的……可能他們覺得他這個小爸爸當的不錯,索性就準備給他升級一下。”薑鶴說到這,挺嘲諷地眯起眼。
韋星濤琢磨了下“我喜歡顧西決天下皆知”這句話,又忍不住繼續腹誹,知個幾把,小爺我就不知……
頓了頓,問:“‘升級一下‘是什麼意思?”
薑鶴放下碗,指了指表示還要,韋星濤笑了聲給她添粥的時候,聽見她說:“二零二零年了,你聽過還給十六七歲的少女婚姻包辦的不?我家一家的高知,我爸還是博士,居然還乾得出這種事來!”
說到後麵,越說越氣,臉蛋漲得通紅。
“……什麼東西?婚姻包辦?”韋星濤差點把給她盛一半的粥打翻了,“你?和誰?顧西決?”
他罵了聲娘,盯著她氣哼哼的臉,又有些不懂了:“你不是喜歡顧西決,那你這不得敲鑼打鼓的答應,反手一個生氣加離家出走……”
他說著說著,看見薑鶴臉上的憤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可以稱之為習以為常失望的東西……
當憤怒被抽走,她整個人像是被戳破的氣球,一下子蔫巴下去。
“他們不想管我了,說一聲就好,我自己可以走。”薑鶴垂眼,小聲地說,“他們不用把我硬塞給誰,顧西決他……他也挺可惡的,又不喜歡我,還和他們同流合汙。”
她放在膝蓋上的手抓了抓,什麼也沒抓住,緩緩地握拳,整個腦袋都快垂到胸口上去了。
外麵的雨停了。
屋內溫暖的火爐旁,她卻仿佛逐漸帶了濕漉漉的水汽,少女的愁緒伴隨著這水汽在空氣中蒸發開來。
“我喜歡的東西可以自己去爭取,要是到了最後他也不喜歡我,那也無所謂……就當是我自己在浪費時間,反正我又不會後悔。”
她聲音斷斷續續地,越來越小。
“我不要誰施舍我,顧西決的施舍……我更不要……真是的,看不起誰啊。”
到了後麵,徹底沒聲了。
“吧嗒”一下,一大滴透明液體落在了她膝蓋上放著的校服衣領上,剛剛烤乾成紺色的海軍領又暈染出了一圈圓形的深藍色……
她抬起手,揉了揉眼睛,指尖放下來的時候濕漉漉的。
韋星濤陷入沉默,麵對這個情況,他有點手足無措……他也不知道從小就沒爹沒媽比較慘,還是錦衣玉食被養了小半輩子卻麵臨被拋棄比較慘,他從來沒感受過親情,也不知道怎麼安慰薑鶴。
他有點後悔多嘴問這一句。
憋了半天,一抬頭,發現她整個人都快縮到沙發的角落裡,又狂打了幾個含著眼淚的噴嚏。
他站起來把抽紙遞給她:“……父母也不是生下來就會當父母,有些比較蠢的,可能當了十幾年也學不好怎麼做這件事。”
薑鶴接過紙巾,擤了鼻涕,楞楞地抬起頭望著他,一雙眼紅得像是要滴血。
韋星濤衝她笑了下:“有個腦殘的父母,總比沒有好。”
“……”
薑鶴進屋的時候,就注意到韋星濤家裡沒有任何照片,他自己的,他父母的,或者一家子合影,什麼都沒有。
她家客廳都好歹象征性都擺著一家四口的合照。
她內心糾結了下,不知道該怎麼評價這件事,想張口說“現在我跟你也沒多大區彆”,話到了嘴邊,心裡一陣難受,還是說不出口。
仿佛一說出口,就真的成孤兒了。
韋星濤這會兒還不知道她悶頭在琢磨什麼,自顧自慢吞吞繼續:“父母這東西,聊勝於無嘛,萬一哪天他們開竅就是皆大歡喜……”
薑鶴:“……”
韋星濤:“欸,我安慰得怎麼樣?”
薑鶴:“嗯,聊勝於無嘛?”
韋星濤:“……”
他臉上的凝固讓她破涕為笑地嗤笑一聲,吸了吸鼻子,又猛拽了兩張紙狠狠擦了擦眼睛,坐起來了些,重新端起要涼的粥……
剛喝兩口,發現站在她麵前的人杵著沒動,她奇怪地抬起頭望他,卻發現他盯著剛才她坐過的沙發發呆。
“怎麼了?”她問。
“你哪受傷了?”他皺眉。
薑鶴漫不經心地說“沒有啊”,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在沙發上看到一點暈染開的紅色……她愣了愣,下一秒整張臉紅了個透,一把抓過身邊的靠枕,猛地一下壓在那塊血漬上。
又是連續幾個驚天動地的噴嚏。
室內陷入短暫的安靜。
韋星濤回過神來,盯著她紅得能滴血的耳根幽幽地說:“你好像感冒了。”
薑鶴整個人壓在那個抱枕上,沒說話。
“我去給你買個感冒藥,那什麼,”韋星濤問,“你習慣用哪個牌子的?”
薑鶴抓狂地覺得,今晚她真的是倒黴透了。
半個小時後後,韋星濤第二次造訪一個多小時前被他定位為黑店的那家店。
站在一架子的衛生用品前,他心中無比感慨,心中諷刺地想他那消失於人海茫茫的親爹媽還是乾了件好事的:比如還好沒有把他生成女人,或者是一個有選擇恐懼症的女人。
這個摸摸那個看看,心裡八百次問候薑鶴那個“隨便”的答案是他媽有多隨便……
最後閉著眼隨便抓了一盒。
剛想去結賬。
手腕被人從後麵一把扣住。
韋星濤眉頭一挑,剛想發火哪個狗膽包天的敢碰老子,回頭一眼,對視上一雙漆黑深沉的眼。
“安仔的傷口用衛生巾包紮,挺有個性啊?”
不知何時去而複返的顧西決立在他身後,滿眼譏諷,整個人散發著森冷的氣質。
作者有話要說:安仔:我的名聲算是完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