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陽光猛烈(1 / 2)

() 夜晚, 李子巷。

這一天沒有下雨, 沉浸在夜色中的李子巷又是另外一番景色。家家戶戶的燈從開著的窗戶照出來,窗戶裡傳來炒菜聲,對話聲,還有電視機裡新聞聯播的聲音。

越接近李子巷的地方路燈越暗, 薑鶴拎著一些打包的外賣往前走得越快, 在某個路口的時候停下來回頭,身後大道上空無一人,隻有一個電線杆立在路邊。

她收回目光, 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快走到李子巷入口,遠遠地她看見那個壞掉了的路燈下麵立著個人,那人靠著路燈吞雲吐霧,黑夜之中隻有他手中煙火星點。

薑鶴眼前一亮,小跑上去:“韋星濤,好巧!”

那人早就在她恐龍似的沉重腳步聲傳入耳時,就轉頭看著她了,眼看著人風風火火地衝到自己麵前, 他笑了下:“這他媽是李子巷,你跟我說好巧,能有多巧?”

他嗓音沙啞, 也不知道在這裡站了多久……隻是當他掐滅了煙站直起來,那破損路燈最後的昏黃照在他的眼中,使得他眼裡染上了一層光。

薑鶴把手裡的外賣舉起來給他看。

韋星濤接過來看了眼,有肉有蔬菜, 甚至還有兩罐啤酒,一瓶果汁……還挺貼心的。

他拎著外賣轉身走在前麵,薑鶴跟在後麵,兩人有很長一段路沒有說話,直到到了快到樓梯口,韋星濤伸手從口袋裡摸鑰匙:“看你臉色,第一天上學沒怎麼遭罪?”

“嗯。”

“我還以為你不會再過來。”他語氣淡淡,聽不出覺得遺憾或者是歡喜。

“顧西決說,他跟我家裡人溝通好了暫時不會老打擾我,但是我懷疑我媽可能會讓我小舅舅來當說客……不是說我討厭小舅舅,”薑鶴跟著韋星濤身後上樓,冷靜地看著樓道裡真的飛竄過一隻毛茸茸拖著長尾巴的灰色生物,她停頓了下,繼續道,“隻是過幾天就是月考了,我想考完月考再麵對這些事。”

她說完,不在說話。

黑暗之中,兩人陷入短暫沉默,薑鶴覺得自己隱約聽見韋星濤似乎是嗤笑了聲。

他掏出鑰匙打開房門,鐵門被拉開的一瞬間屋內的光照亮了黑暗的走廊,薑鶴有些不太能適應地微微眯起眼……

奇怪的是她隻來了一兩天,就對這裡很熟悉。

韋星濤家沒有鞋櫃,脫了鞋就放在門口,昨天穿的拖鞋早已晾乾,她換上了拖鞋,接過他手裡拎著的外賣擺上桌子。

吃飯的時候對話也不太多,兩人就像禮貌的合租室友,隻有在韋星濤拉開啤酒的易拉罐環時隨口調侃:“還給我帶酒,不怕酒後亂性啊?”

薑鶴在低頭啃窯雞的雞腿,吃的滿嘴油,聞言掀起眼皮子掃了他一眼:“你就這點酒量?你要是醉了就是裝的,一裝我就報警。”

她吃飽了,站起來去洗手。

然後把茶幾清出來一部分,拖過書包從裡麵拿出練習冊那些東西開始寫作業……韋星濤占據了很小的一片茶幾麵積繼續吃飯,他夾起一粒花生米扔進嘴裡,垂眼看著她在數學練習冊上劃出一道直線坐標軸。

線很直,她熟練地在上麵分出幾個長短不一的等分。

“這書不是你的書。”他突然說。

“嗯,”薑鶴頭也不抬地,在練習冊上寫下幾個對於韋星濤這個基本沒怎麼好好上過課的人來說算神秘符號的玩意,“顧西決的,他把他的書和我換了。”

“為什麼?”

”我書淋濕了,不耐翻。”

她語氣十分自然且理所當然,沒有一點感激的味道。

韋星濤習慣了,畢竟這姑娘在他家裡折磨他這麼久,從頭到尾也沒客氣地講過幾聲“謝謝”。

“顧西決同意你住在外麵?”

薑鶴不知道,韋星濤心裡可是清楚,顧西決絕對知道薑鶴就蝸居在他這個小破地方……否則不可能像個變態似的一路悄悄跟著她跟到李子巷街口。

看到他在巷口接應,兩人遠遠對視了一眼,他才轉身離開。

嘖。

也不懂這是演什麼深情男配。

韋星濤在心中瘋狂腹誹,可能啤酒也會使人上頭。

“他們現在不會再逼我。”

薑鶴手上的筆一頓,抬起頭看著韋星濤道,眼裡黑白分明地寫著冷漠。

“韋星濤,我覺得這大概就是報應……前麵十幾年他們把我逼瘋,現在怎麼也該輪到他們讓步,我不回再按照他們的想法去按部就班地生活,他們愛怎麼樣怎麼樣就是。”

少年沒說話,摸了摸口袋,摸出一盒煙……抽了隻出來,看了眼她低頭寫作業的發頂,忽然覺得有點索然無味地又放了回去。

“標準的中二病。”他評價。

“隻是突然有了自我,”薑鶴說,“我討厭因為得不到一句父母的稱讚而整夜失眠的自己,他們的稱讚到底值幾個錢?”

我小學時候也是考過一百分的。少年在心裡想,但是也沒人誇我……

不過對應的好處就是,考不及格的時候,也沒人罵我。

他站起來,從一個破破爛爛的櫃子裡拿出來一瓶二鍋頭。

倒了一杯酒,以她零零散散的抱怨作為下酒菜,聽她筆尖在紙上書寫發出的沙沙聲響,炒花生上不均勻的鹽巴在嘴裡化開來,酒精麻木下剛開始有點香甜,下了肚子,卻又是割喉的鹹。

挺他媽像他前麵十幾年的人生總結。

窗外出入一陣涼風偶爾能給人清醒,但是那清醒很快地就消散在屋內的溫暖中,外麵什麼時候下起了雨他也不知道。

最後他聽見有人叫他的名字,“韋星濤,韋星濤,喂,”小姑娘的聲音很好聽,“下雨啦,你去關窗,我夠不著。”

韋星濤笑了下,什麼夠不著,就是嫌窗戶太久沒擦,灰大。

半靠在沙發上的少年慢吞吞站起來,去關了窗。

冰涼的雨水有幾絲從窗外飄進來在他的臉上,他覺得自己好像清醒了,好像又變得更不清醒……回過頭看著蜷縮在茶幾後麵,認認真真低頭寫數學作業的小姑娘。

她還真的回來了。

心中升起一絲帶著茫然的歡喜,與一個多小時前他站在路口看著她穿著黃色的布鞋深一腳、淺一腳地向自己跑來時,同等的喜悅。

“薑鶴。”他叫她。

“嗯?”她頭也不抬地把練習冊翻過一頁,“做什麼?”

“顧西決怎麼回答那個問題?”他冷不丁地問。

然後看著薑鶴原本穩穩落在紙張上的圓珠筆“撕拉”一聲劃出去長長的一道筆痕,她低低叫了聲,手忙腳亂地去找塗改液。

“他說……”

薑鶴搖晃塗改液,低著頭,垂落的長發遮住她的麵頰。

“……可能是想試試。”

她聲音變得很小。

想了想,又抬起頭看向他,眼中神采奕奕:“可我拒絕了,顧西決懂什麼訂婚的意義,等他學會了怎麼喜歡一個人再說。”

韋星濤站在窗下,笑了:“你懂嗎?”

“我為什麼不懂?”她坦然,“從八歲驚鴻一瞥,我喜歡了他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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