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下早讀之後, 薑鶴終於知道那個群是怎麼解散的了。
她撲回第一排, 抄起放在桌子上的英語書就拍顧西決的手臂:“你居然把我視頻發幾百號人看!你還不開美顏!你哪個角度拍的快點給我看看!”
顧西決替她解決了難題,沒有得到誇獎還反倒遭罵,一把搶過她手裡的英語書,莫名地掃她一眼:“替你把那群鬨散了, 難道不該是我加分項?”
“還加分項!”薑鶴氣到仰倒, 唰得立起來跟教室裡其他女生問,“蘋果自帶原攝像頭拍小姑娘視頻,不美顏不打濾鏡無剪切發出去廣為流傳, 加多少分!”
班裡的女生們一臉“你沒了”看向顧西決。
薑鶴轉身,從顧西決搶回自己的英語書,把英語書塞回抽屜還在嘟囔:“還加分呢,零分!零分!”
教室裡眾人亂七八糟地笑了起來,雖然空氣裡飄著一股不太對勁的酸唧唧味,但看到校霸大佬吃癟他們也特彆開心。
邵雅欣在後麵雪上加霜:“他們重新拉了個群,叫‘江市一高瑟瑟發抖‘,但我覺得顧西決已經被標記拉黑啦, 薑鶴你要進群嗎?”
薑鶴剛想回頭,下巴被一隻大手捏住,腦袋被強行扳了回來。
她對視上一雙漆黑的眼睛。
少年英俊的臉無甚表情, 隻是眼中有一點點沒散去的慵懶,他用深色的瞳眸鎖住她,說:“她不進。”
薑鶴:“……”
他的食指微輕勾搭在她的下巴上,帶著一層薄繭的側指腹以一種漫不經心的力道, 輕輕摩挲她細嫩的皮膚。
她被他撓得有點兒癢,順勢揚了揚下巴,他指尖一頓,有了點在逗貓的意思。
薑鶴柔軟的指尖搭上了他的手,稍稍用力扣在他的手腕:“顧西決,你連我社交都要管?”
少年懶洋洋地應了聲,正想說什麼。
老黃抱著教材進來了,一眼看到坐在第一排的少年少女動作超過了《中學生行為規範》,緊繃著臉問了句:“你們兩位,乾嘛呢?”
薑鶴愣了下,搭在他手腕上的手用勁推了推……顧西決倒是不見慌張,用嘴型說了句“怕什麼”,抬手,大拇指指腹稍微用力地在她柔軟的唇角擦抹了下,這才放開了她。
“她這裡臟了。”他轉回身,衝老黃笑了笑,緩緩道,“我替同桌擦一下,不行啊?”
班裡的人這才知道,校霸大佬其實騷得挺外放的。
可以連《中學生行為規範》都不放在眼裡的那種……
還好老黃來了,不然都不知道他還能乾點什麼瞎狗眼的事出來。
老黃警告地瞪了顧西決一眼,走到講台上,把這次月考座位安排表發放了下來。
月考座位順序是打亂的,但是也是按照年級排行分教室,基本學渣身邊坐著的就隻有學渣,有效杜絕渾水摸魚。
薑鶴上一次考試雖然後麵跟老師重新打了分證明自己,但是官方公示排名還是很靠後,這一次被分在了多媒體教室,看著手裡的座位表,她伸頭看了看顧西決的。
就坐在她旁邊。
顧西決早在小姑娘毛茸茸的頭發蹭過來的時候就靠在那不動彈了,任由她的頭發掃過他的手臂,輕嗅了下,是廉價開架洗發水的味道。
一不小心想到她確實是會在李子巷洗頭洗澡睡覺,隨便想了下細節,他不悅地皺起眉。
“顧西決,英語給我抄嗎?”
薑鶴笑吟吟地轉過頭,望著他。
他眉間鬆了鬆,抬頭找了下老黃,發現他正在後排發座位表……少年這才收回目光,抬手掐了把她的鼻尖。
“今晚乖乖回家住,英語試卷填你名字都行。”
他嗓音略微低啞,說話時唇角微微翹起,眼睛裡卻是沒多少笑意。
“……”
薑鶴愣了下,沒猜到他這又是哪裡一言不合有了情緒,抬手打掉了他的手,腦袋縮了回去。
廉價開架洗發水的味道抽離,還剩最後一絲絲香味殘留在鼻息間。
顧西決也沒有追上去繼續逗她,一個小小的細節現在把他整得心情不太好,他認真地考慮他是不是有點過於放開了對她的尺度要求。
晚上放學。
薑鶴原本還拖拖拉拉地留在教室和邵雅欣她們聊天,聊著聊著接了個電話,電話那邊少年聲音懶洋洋地告訴她,他今晚不回家,讓她自己早點回去,不用給他帶晚餐。
“你去哪啊?”薑鶴隨口問。
彼時,正握著電話站在江市七星區,紅星街某巷子前的少年回頭看了眼,在他身後,相貌陰柔、下巴尖細年輕人正把自己點燃的煙頭塞進在地上某個鼻青臉腫的人嘴巴裡……
年輕人蹲在那慘叫不停的人身邊,麵無表情地拍了拍那個人的臉,淡道:“下次還敢不敢了?”
“不敢了不敢了,我們發誓再也不碰那個東西,真的是意識鬼迷心竅,陸小爺你就饒過我們這一回……”
那人鬼哭狼嚎。
韋星濤收回目光,嗓音淡然:“奉公守法,替天行道。”
薑鶴:“……”
掛了電話,看了看外麵的天色,薑鶴告彆了朋友們,帶著第二天要考試的語文和數學的書回到李子巷。
途徑操場的時候,顧西決和韋星濤他們在打籃球。
十幾度的天氣他就穿了件短袖,遠遠地看見她路過,他把籃球往謝辛晨懷裡一扔三兩步走過來,帶著細微汗味和熱浪籠罩了她。
“回去了?”他問。
今天一整天顧西決心情都不太好的樣子,薑鶴上下打量了他一圈,“嗯”了聲,嗅了嗅鼻子:“你好臭啊。”
顧西決掀起t恤聞了下,薑鶴低頭看他撩起衣服後露出的一小片腹肌。
少年聞了下自己的衣服,也沒覺得特彆臭,盯著她嗓音沙啞問:“我送你?”
“天還沒黑,”薑鶴說,“我自己回去,你也早點回去看書,明天月考的。”
“……”顧西決沉默半晌,看著她笑了,“乾什麼,想讓我陪你一起考去a班?”
“……”
陪我考去a班?
嗤,烤蒜蓉生蠔嘛那麼簡單?
“你要有那個本事,”薑鶴麵無表情地說,“我哭著跟我媽道歉,在家裡不吃不喝躺平三日賴地打滾也要跟你原地訂婚。”
顧西決掀衣服擦汗的動作一頓。
薑鶴麵無表情地衝這位大夢想家揮揮手:“走了,拜拜。”
薑鶴回到李子巷時,還是黃昏。
巷子裡人來人往下班的人很多,挺熱鬨,街坊鄰居間互相打個招呼,還有老奶奶坐在家門口摘菜,看上去哪有韋星濤說的那麼恐怖。
薑鶴背著書包上樓,在樓下拐角處,遇見了上次那個小男孩,他搬著小馬紮坐在門邊,悶頭在撿豆子。
聽見薑鶴的腳步聲,他抬了抬頭,藏在鐵門後的目光灰暗。
鐵門這邊的女高中生和鐵門裡的小學生,就像是在黑暗中偶遇的小動物似的停下了腳步和手裡的動作……
薑鶴衝他笑了笑:“你好呀?”
她在口袋裡掏了掏,掏出了一顆放學前從顧西決的抽屜裡搜刮出來的水果糖,走到鐵門跟前,從鐵門縫隙裡伸過手,將那顆糖在他麵前攤開。
小男孩猶豫了下,接了過去,小聲地說了聲“謝謝”。
心中一下子就歡呼雀躍起來,薑鶴衝他露出個燦爛的笑容,拉扯了下書包,一陣風似的跑上七樓……
地墊底下摸出備用鑰匙,進屋。
她飛快洗了澡,韋星濤不在就隨便弄了盒泡麵,叼著叉子坐在了茶幾前看書。
先看的語文,把課本上的古文還有詩詞背了背,正在背《鴻門宴》,剛背到“項王則受壁,置之坐上”,忽然隻聽見“啪”地一聲電閘跳躍輕響,整個屋子陷入一片黑暗。
薑鶴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望向外麵,她看見很近的隔壁樓原本從窗戶透出來的燈光也暗了下去。
從不知道誰家裡原本剛響起來的新聞聯播前奏也突兀地消失了,某戶人家“嘩”地打開窗戶,感慨了聲,“哦喲,整個巷子都沒了”。
停電了。
黑暗之中,五感裡的視覺消失,聽覺便變得額外的敏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