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薑鶴撐著下巴看了一會兒顧西決訓練, 然後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 距離他訓練結束還有一個多小時。
她把生物作業翻出來,放在膝蓋上寫。
江市的十二月,已經徹底地進入了隆冬,寒著淡淡水汽的寒風從體育館的門外初入, 吹得坐在觀眾台上的薑鶴打了兩個噴嚏, 她放下筆,搓了搓手。
正想低頭繼續寫,忽然下麵飛上來一團紙正好砸著她的腦門, 她“哎”地一聲,展開那團紙,發現是廢掉的訓練記錄。
從欄杆邊緣探出腦袋,於是就看見穿著背心的少年站在觀眾台下。
“下來。”
顧西決站在下方,仰頭看著她。
“更衣室裡有放厚外套,我去拿給你。”
他身姿修長,臉上的汗就像他還在渡夏,腦袋上的頭發也濕透了雜草一般……唯獨他盯著她時那雙眼, 目光灼灼,如野獸般精神有力。
薑鶴把手裡的書本一股腦塞進書包,抱著書包一路小跑下樓, 雙手推開樓下那關著的門,迎麵而來就是一股夾雜著人體溫的熱浪……
她穩了穩懷裡的書包,從門縫擠進去,湊到站在不遠處的少年跟前。
眼珠子在眼眶裡轉了一圈, 她不動聲色地嗅嗅鼻子。
“在……”
顧西決低下頭就看見她挺翹小巧的鼻頭在扇動,一副捕捉空氣裡的氣味,覺得難聞又忍不住要聞的樣子。
他話語一頓,唇角無聲翹起。
等薑鶴抬起頭奇怪地望向他,問他“你說什麼”,他伸手想要去牽她的手,但是手剛抬起來才想起自己一手的汗……而且剛用了拉力器,上麵還有彆人的汗。
他手垂落,引著薑鶴到一個通往後麵的門前,淡道:“更衣室的二十三號櫃子,有件市射箭隊的冬日隊服,你拿來穿上或者蓋腿都行……櫃子沒鎖,自己去拿,我不跟你進去了,免得又被說偷懶要加練。”
薑鶴“哦”了聲,伸手去推麵前的門,推開一半忽然想起來什麼時候的回頭問他:“你現在是中場休息?”
“訓練哪來的中場休息?”
“那你站著和我說這幾句話也偷懶五分鐘了。”
“這點時間還是有的,”他說,“我跟教練說了啊。”
“啊?”
顧西決低頭望著她的眼睛,嗓音低啞笑了笑:“我說外麵起風了,我聽見我女朋友在打噴嚏。”
“……”
薑鶴語塞三秒,看著他勾起的薄唇唇角,和那雙盯著她、仿佛總是能看穿她一切想法的漆黑瞳眸,明明是一張看了八年的臉,從孩童至少年,卻還是會忍不住……
聽見他用沙啞嗓音說“我女朋友”時,會忍不住要臉紅。
“哦哦”胡亂應了兩聲,身體頂開麵前厚重的鐵門……他下意識地伸手來幫她撐住一邊開了一條縫的門,於是那灼熱的鼻息和帶著汗味他身上的味道撲鼻而來,灌滿她的鼻間。
熱烘烘的一團。
薑鶴頭皮一炸,突然撞入腦海的就是他做啞鈴側平舉時,背部的肌肉像是健美的豹類在奔跑追捕獵物,自然伸展的一幕。
“我我我……”她結巴的比真正的結巴們還嚴重,耳根通紅,低著頭根本不敢看他,“我自己去。”
說著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一把用力推開門,呲溜一下滑進門縫當中,顧西決都來不及反應過來,那扇門已經被人從裡麵關上。
門帶著殘留的驚慌失措,差點拍他臉上。
顧西決愣了下,而後無聲地笑了笑,轉身回到正在訓練的人群裡,在練習臥推的長板凳上重新躺下。
其他人,但凡能動彈的都圍了過來。
“怎麼樣?”
“單身了嗎?”
“可以吃蛋□□了嗎?”
“你女朋友嫌棄你了吧,一定嫌棄了啊!”
顧西決雙手推起掛著三片加重鐵片的舉重杠,勻速舉起又放下,深呼吸一口氣,淡道:“沒有,看來我家那個挺喜歡鐵血硬漢,叫各位失望了。”
眾人那是真的很失望,紛紛責怪教練,就不該在他女朋友進來的時候讓他隻是做個啞鈴側平舉,那動作怎麼看都挺好看……
就該做平板支撐,或者仰臥起坐,累到撐不住,累到起不來!
“阿決,”一個坐在隔壁臥推椅上,稍微年長些的少年問,“你女朋友剛才在樓上寫作業啊,這麼吵她也能寫作業?”
“嗯,學霸。”
顧西決言簡意賅,每次做完一組臥推才說話。
“……而且她習慣了啊。”
“習慣什麼?”提問的少年好奇地望過來。
躺在臥推椅上的少年想了想,腦中浮現很多年前,小小的薑鶴抱著語文數學英語三科作業,站在小區體育館探頭探腦,看見他之後,露出鬆一口氣的表情,抱著她的作業做賊似的摸上觀眾席,坐下,開始寫作業。
她可能以為當時正搭箭上弦的他根本沒有注意到她什麼時候來,什麼時候走……
眼裡逐漸沾染上一點笑意,少年淡淡道:“她從小就喜歡看我訓練時候寫作業啊,古怪癖好而已。”
“從小?小到多小?”
“……八歲?”
“????雖說找女朋友得趁早,但我八歲時候好像沒人告訴我要趁這麼早?”
“哦,也沒人告訴我。”
顧西決麵無表情地說,並在心裡補充了句,否則也不用像現在這樣聞著肉香下不了口,光看著人家大口吃肉饞到發狂。
“所以剛才樓上那個小姑娘和你八歲就認識了?”
“是。”
“長得真好看,要不是八歲就認識了,哪輪得到你。”
和顧西決閒聊那少年酸溜溜地說,“分手了請發揮你前男友的餘熱,給她找一個好歸宿,比如:通知我。”
“分你媽的手。”
顧西決一個用力,將臥推器直接掛回支架上,抬腳踹了那人一腳。
“我的,看都不許多看一眼。”
顧西決訓練完,洗完澡換好衣服出來已經接近晚上九點半,薑鶴餓得饑腸轆轆,還奇怪他為什麼不餓。
結果才知道射箭隊訓練前都有吃過專門準備的晚餐。
因為明年會有一次指定級彆內的射箭冠軍賽,所有還沒有申請上國家運動員定級的隊員,都必須要在這個比賽上拿到滿意的成績,所以從明年開始,他們的訓練會增加很多。
包括寒假,可能過完年他們就要準備集訓。
而不光是明年,今年他們的訓練量也加大了,為了防止比賽之前身體出毛病,他們訓練日都是隊內準備晚餐。
一路走出體育館,顧西決牽著她的手,話卻不多。
“想吃什麼?”他問她,“我再陪你吃一點。”
薑鶴想了想,選了距離瀾景小區不遠的某家酒樓,打包了海鮮粥和芋泥酥,準備回家吃。
顧西決上二樓收銀台結了賬,就看見她抱著書包坐在酒樓一樓的等位席上,長卷發乖巧地披散在她身後,她還穿著他的隊服,薑鶴快一米七的個子和嬌小不沾邊,但是套在他寬大的隊服裡……還是會給人一種特彆乖的感覺。
“坐在門口不冷嗎?”顧西決走下樓梯,挨著她坐下來,“為什麼不上去?”
“這家店到了宵夜時間人都很多,我們打包的就不去占人家位置了。”她下意識地往他那邊縮了縮,像個小自私鬼似的用他擋住門口吹進來的寒風,又彎腰看了看門外說,“好像要下雪了。”
“你就該在店裡吃完。”
“店裡吃不完一樣要打包,回家吃我還能慢慢多吃幾碗。”
“都幾點了,打個包再陪你回去吃飯,看著你吃完……你準備讓我半夜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