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運動會結束的第二周, 莫文霏親自把課堂筆記帶來了醫院,除此之外還有一張文理科班意向表。
薑鶴向來誌向明確, 掃了一眼那個東西後就接過來, 在理科的方框後麵打了個勾, 龍飛鳳舞地簽上自己的名字, 她把表格還給莫文霏。
莫文霏看了一眼, 一點也不驚訝的樣子,隻是打字告訴她, 接下來她可能需要去奴役一個人, 願意坐在理科重點班的教室裡抄兩份課堂筆記。
—你可以騙他說,抄兩份課堂筆記有助於鞏固消化老師傳授的新知識。
“他?”薑鶴一臉茫然。
—我幫你看了下我們班那些人的課堂筆記, 好像隻有蔣淨的勉強算像話。
“……”
薑鶴想問莫文霏這種替前女友找下家的味道是從何而來, 找來找去還找了個蔣淨, 看來是那種分手了也不太想前女友過得好的渣男(女)。
腦海中浮現了蔣淨那張似笑非笑的臉, 無論怎麼想都很不友善……她擺了擺手, 很苦惱地否定了這個提議:“顧西決, 會發瘋。”
莫文霏:“……”
哦,顧西決,差點忘記還有這號人。
莫文霏想了想, 那天秋季運動會, 有個同學把校園扛把子同學和薑鶴在一起的圖片發到了群裡。
陽光下比男生矮半個頭的小姑娘一臉嫌棄加暴躁地抓著他的褲腰, 把他寬鬆的T恤下擺往裡塞。
被嫌棄的人低著頭,唇角帶笑。
一隻手覆蓋在她的手背上。
……
那位偷拍的同學評價:有的人活成了校園純情漫的樣子,而我, 則像個校園裡番癡漢,在這默默偷拍。
莫文霏沉默了下,臉上的表情有點淡。
不得不說能記下這麼一張被飛快刷屏過去的照片和當時同學們的唏噓,可能和當時一閃而過的羨慕有一點關係。
強行否認有些自欺欺人……
她可能也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麼沒有心。
隻是可惜她和李舜宇,永遠不會有這麼和諧的一幕。
“顧西決真的快把你掛在腰上了。”她淡淡評價。
“你呢?怎麼,要去,文科?”薑鶴問。
“我媽的珠寶公司這幾年有想要向國際方向發展的趨勢,所以我以後想學語言,西班牙語或者法語……先學語言,研究生轉珠寶設計專業,”莫文霏說著,想到她不一定能聽懂,放慢了語速重複,“西班牙語,法語。”
薑鶴點點頭,表示自己聽懂了後半句的重點。
想了想又問:“李舜宇?”
猝不及防被提及剛剛還在想的人,莫文霏臉上的表情卻不太有變化:“不清楚。”
“可是你們……”
莫文霏挑眉看著她。
薑鶴還想再問,但是想了想還是沉默了下來,目光有點虛地掃過莫文霏的裙擺,然後告訴自己:不要想,不能想,你管理不好自己的表情的,薑鶴。
她不說話了。
莫文霏這邊則拿了手機打字遞給她。
—如果你實在擔心找不到人解決課堂筆記的事。其實我覺得就你現在的理解水平,去教室上課問題也不大,大部分板書都是抄在黑板上,你照著抄就可以了……老師上課能聽多少就聽多少,他們知道你的情況也不會說你什麼。
薑鶴:“同學。”
—同學怎麼了?這次秋季運動會你也看見了,同學並沒有對你的情況產生不良反應,你實在是有些憂思過濾了。
薑鶴笑了笑:“也不會,一直有耐心。”
薑鶴自覺得自己這個病是挺可憐的,來的莫名其妙,病狀也相當的有點瑪麗蘇小可憐味道,所以當她嘗試回到校園,同學們的反應友善又寬容。
但是,她相信這也和她選擇回去的點是在大家都很放鬆的秋季運動會時有很大的關係。
當時顧西決提出讓她回學校看看,她也猶豫了很久,最後之所以點頭答應,也是考慮到這個時候,大家都很放鬆,隻需要接納的隻是一個不太聽得懂彆人說話的她。
……而不是聽不懂老師上課、可能會導致老師為了照顧一個生病的學生下意識地放緩講課速度、放慢書寫板書速度的她。
這兩者區彆很大。
江市一高是重點高中,大部分人擠破腦袋進入這所學校是為了成為三年後高考裡的遊戲贏家…他們不是來做慈善的。
善心可以有,但是是在不影響個人利益的情況下。
沒有人可以持病行凶,以影響他人的利益為前提,道德綁架他們的善意。
這點薑鶴想的很明白,所以她也能夠非常坦然的麵對——
如果事情有好的一麵,那麼她就讓自己麵對好的一麵,擁抱她的同學們的善良。
至於可能惡化的一切,她自己親手扼殺在搖籃裡。
莫文霏:“你一直這麼想?”
“嗯。”
薑鶴默默點點頭,臉上也沒有失落或者是彆的負麵情緒,非常平靜。
莫文霏輕鬆地捕捉到了她的在意點,說實在的,有點驚訝。
她一直以為薑鶴是個被保護的很好的千金大小姐,恃寵而驕,任性妄為,自信而驕傲……哪怕是最低穀的時候,她的身邊也不缺始終站在她身邊的人。
她好像總是過得挺好。
……原來不是總是過得挺好,而是她努力讓自己過得挺好。
莫文霏抬起手摸摸她的頭發,嗤笑:“小可憐,厲害了。”
“厲害什麼?”
“連我都開始考慮有什麼外語大學的外語係招收理科生了。”
“?”
薑鶴當然沒聽懂她在說什麼,隻是對被莫文霏的摸頭殺這件事心有餘悸,很有陰影。
她滿臉黑線地拍開她的手。
*
大概十幾分鐘後。
病房的門被人從外麵推開,顧西決一進門就看見有個人把手放在他的女朋友的頭上。
……通常來說那是他的手才能觸碰的地方。
本來因為生物單元考被生物老師單獨拎去辦公室訓話已經心中抑鬱,這會兒少年的臉色變得更加不太好看,隨手把書包一扔:“你來乾什麼?”
他問莫文霏,語氣相當不友好。
“送文理科意向表,薑鶴要選理科。”
“哦。”
少年無動於衷的一聲後,莫文霏終於忍無可忍,說:“顧西決,你到底行不行?”
“什麼行不行?”顧西決麵無表情地在沙發上坐下來,兩條長腿囂張地伸展開,“我行不行你問薑鶴啊!”
莫文霏懶得跟這個臉上寫著“我是童子雞但我嘴硬”的人多爭辯這種沒有營養的東西。
“顧西決同學,請你正常點。”她耐著性子說,“我下班學期就會去文科班,而薑鶴因為顧慮太多,不肯在痊愈前提前回到學校上課,到時候理科班就沒有人可以幫薑鶴抄課堂筆記,除非你能容忍蔣淨……”
“不可能。”
“那你自己考去理科重點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