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的寒假隻放了過年那一個星期就結束了。
然後冬天過去,春天來臨。
三月中旬的時候,學校的迎春花開了,教室黑板上的高考倒計時變成了兩位數,99天。
這一天,高三的學生們被拉去操場,做高考最後一百天衝刺總動員。
烏壓壓一片的人,所有人都穿著深紅色的校服,陽光照在這些屁股生根坐在教室裡不見天日的高三學生臉上,每個人都有些蒼白。
主席台上,薑鶴站在那裡,她的麵前攤開放著一張演講稿,一場演講就要結束。
“……曾經也有一腳踏空失落於迷茫之境,隻是如今我們已經站在這座獨木橋的起點,前方隻有一條路可以走。
我們隻能向前。
這是我們此生中可能麵對的最後一次公平競爭。
為了這一天,我們苦守寒夜,伏案炎夏。
為了這一天,我們披荊斬棘,負芒披葦。
如今,我們已羽翼豐滿,隻待展翅高飛。
願每一位高三學子的汗水都不被辜負,最終得償所願。
謝謝。”
放下演講稿,向著台下的同學們輕輕一鞠躬,薑鶴深呼吸一口氣,腰杆微微挺直,轉身走下主席台。
她聽見腳下的人們陷入短暫的靜謐後,爆發出如雷的掌聲。
她沒有立刻回到隊伍,而是站在了樹蔭下,顧西決拎著一本登記操行分的本子,在那裡等著她,她安靜地靠過去。
“我斷句沒有,很奇怪吧?”她小聲地問。
少年微微偏頭,看她額頭上都冒出了一絲絲的細汗,這才春天剛到,江市隻是十幾度而已。
他目光柔和,伸手替她將額前碎發撥開,“嗯”了聲說:“沒有。”
年紀第一,有過病痛,有過大考的滑鐵盧,最終她重歸第一的寶座,薑鶴不知道她大概在很久的以後也會成為江市一高的一個勵誌傳奇,被老師們提起,鼓勵學弟學妹。
然而。
隻有他看見過她早上戴著耳機,趴在茶幾上咬著筆杆做聽力練習;
隻有他看見過她坐在病房床前,夜深人靜,開著視頻努力跟學;
隻有他看見過她在動員會前夜,拿著演講稿讀個十遍八遍,隻求精準斷句,吐詞清晰的樣子。
隻有他看見過她……
這世界上大部分人都是平庸的。
他們隻是足夠努力,才讓自己看上去幸運得像個上帝的寵兒。
不遠處,校長上台講話。
所有的高三學生舉起自己的右手,握拳放在太陽穴旁邊。
——我宣誓,在剩餘的一百天,我將不留餘地、不留遺憾,竭儘所能,為高考衝刺!
——從今日起吹響戰爭的號角,過五關、斬六將,成為通過眼前獨木橋的最終勝者!
——我行,我能,我可以!
“宣誓人——”
嘻嘻哈哈的一片笑聲中。
“宣誓人,薑鶴。”
……
“宣誓人,顧西決。”
帶著暖意的風拂麵而來,藍天白雲。誰都知道,年少時期最辛苦的一個夏天,大概也是人生中最美好的一個夏天,即將到來。
最後一百天,江市一高的第一輪總複習即將結束,高三學生迎來了正兒八經的第一次高考模擬考。
老李說,三次模擬考變化幅度不大的話,那高考隻要穩定發揮,基本也和模擬考差不了多少分。
薑鶴一模考了723分,拿的全校第二。
蔣淨728,全校第一。
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這一次模擬考,顧西決突然殺進了年級前十,校霸同學以701的總分,震碎了所有人的三觀。
薑鶴笑著調侃他:“把這超常發揮的運氣留給高考多好?”
顧西決笑了笑,沒回答。
然後他二模704,三模705。
薑鶴:“……”
以至於到後來顧西決囂張到在教務處主任站在學校門口時,光明正大地牽著薑鶴的手從他麵前招搖飄過,教務處主任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老李騎著共享單車從後麵追上來。
“喲,鶴姐,決哥!大清早的,感情一如既往地這麼好!”
蹬著腳踏車從教務處主任麵前呼嘯而過,高三理科重點班的班主任興高采烈的問候告訴了他:閉上嘴,彆多管閒事惹人討嫌。
教導處主人:“……”
總複習的日子總是一成不變的,好像每一天都在進步,好像每一天都在焦慮的等待。
三模結束,距離高考還剩一周。
各科老師終於不再把“你們高三啦”“馬上高考啦”掛在嘴邊,上課閒聊的時間變多了,老李偶爾經過教室,也會伸頭大喊一聲:“都在教室窩著乾嘛,出去曬曬太陽啊!要長蘑菇了你們!”
沒人理他。
角落裡,薑鶴打了個嗬欠,翻開手裡那本物理參考書,開始做她迄今為止的第三本參考書試題。
教室後門被人推開,一股熱浪席卷而來,薑鶴蜷縮著身子往旁邊躲了躲,一隻汗津津的手臂伸過來,從她的抽屜裡拿出她的水壺,擰開,將裡麵的冰拿鐵一飲而儘。
“啊啊,洗杯子,”小姑娘頭也不抬地嫌棄,“弄得我杯子上,全是汗!”
顧西決笑了笑,好脾氣地拎著杯子去衝洗,順便洗了把臉和手,借著放杯子,湊近她的臉。
薑鶴轉頭,敷衍地親了他一下。
“我們考試在五中,那邊沒有空調,你彆老待在空調房裡,”顧西決抽走她手中的筆,說,“到時候考試熱得不習慣怎麼辦?”
“外麵三十多度了,”薑鶴說,“你休想騙我出去,筆還我。”
顧西決直接把筆塞到自己的屁股底下,這個幼稚鬼。
討要自己的圓珠筆不成,她也沒堅持,扔了參考書伸了個懶腰:“熱死了,好想去冰天雪地的地方。”
“去哪?”身邊的人啞著嗓子問。
“不知道。”薑鶴說,“芬蘭有個聖誕老人村,聽說有正宗的聖誕老人可以合影,運氣好的話可以看到極光……”
“你想法還挺多。”他說,“還沒開始考試,心都野了。”
薑鶴翻了個白眼:“想想都不讓嗎,冬天想夏天,夏天想冬天,正常人類,都這樣的!”
她想了想,轉過頭上下打量了一圈顧西決,過了一會兒說:“更何況,聽說北歐男人,很英俊。”
“哦。”
“今年冬天,我十八歲了,得送自己一個禮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