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塘裡的汙血被稀釋在水中, 腥臭的味道彌漫開來。
繆宣垂眸看著兩個瑟瑟發抖的人類。
偷竊“藥物”的人被他當麵抓住,被辭退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但是這夫妻兩人似乎並不這麼認為,其中那個瘦小的男人突然狠狠推了一把身邊的女人, 把她推進了池塘:“護士長!我沒有偷!都是她乾的, 不要解雇我!”
女人猝不及防被推入水中沾了滿身血汙, 池塘的水並不深, 她立刻爬起來, 撲上去扯住了自己的丈夫:“白凱!你怎麼敢!!”
兩人的攀咬繆宣一點都沒有興趣旁觀, 他平靜地道:“護士,把被解雇的醫生帶走。”
數十個白裙女人迅速從鬼物的潮水中鑽出, 她們嬉笑著衝上來, 繞過繆宣架起了池塘中的夫妻兩人。
白凱當即就被護士們扭斷了脖子, 而沾了血汙的薑丹珠則更加淒慘,護士們知道不能吸走她的血,隻好遺憾地啃噬她沾了“糖漿”的皮。
女人的哀嚎尖利地響起,繆宣直愣愣看著麵前的慘劇,聽著身後咽口水的聲音……也許真的是被建模影響了吧, 此時此刻, 他的內心竟然出乎意料地平靜。
他從未真的把自己當成鬼怪的一員, 但是在麵對人類的死亡時, 卻又不想給他們網開一麵。
鬼怪的重量在逐漸增加, 人類的砝碼則平穩不動, 兩者最終在他心中等價。
人類有人類的善惡, 怪物有怪物的規則,也隻有他這個終將離開這片鬼蜮、脫離這個世界的人,能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上。
怪物們仍然覬覦著池塘,隻等繆宣離開便要把這一片土地分食。
保安從護士手中搶過那兩具人類的屍體,不久後新的藥物將被送到藥房,補足他們摔壞的拿一瓶糖漿。
一瓶糖漿……
等一等,假如這兩個人類拿走的隻有一瓶,那麼賬麵上另外兩瓶,去了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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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號病人做在自己的病床上。
他的病床邊重新架起了畫架,一副嶄新的畫正在被一點點描繪。
仍然是漆黑的隧道與跳躍的火光,仍然是同一個主角。
這一次,畫麵中男子的條紋病號服被換成了黑色的。
“還是不對啊……”少年煩躁地皺了皺眉,“姐姐怎麼還不來看我呢。”
一股濃烈的香味突然透過窗戶的縫隙傳來,少年緊緊捏著自己的畫筆,努力讓自己不要太生氣。
我的藥,被打碎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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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哢嚓!!!”
巨大的脆響聲突然響起,更加濃烈的腐臭遠遠傳來,繆宣回頭,在綜合大樓的階梯上看到了一個被砸碎的瓶子。
黑紅的血漿被濺得滿滿地都是,那種濃烈的氣息撩撥著所有鬼怪的鼻腔。
也就在此時,直覺的警報響起,繆宣猛得偏頭,一隻泛著冷光的弩.箭擦著他的耳邊射過。
繆宣抬頭立刻就鎖定了弩.箭射來的方向——兒科大樓第四層正中央的房間。
兒科大樓是規模最小的樓層,它隻有四層樓,此時就在那個房間的窗戶外,懸掛著一個棕黑色的瓶子。
那是最後一瓶失竊的糖漿。
至此,繆宣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
這是一個針對著他護士長的局,從一開始的目標就是他,偷走糖漿的人不止一撥。
最開始失手打碎藥瓶的人類隻不過是引子,也可能是人類計劃外的突發情況。
繆宣的命令仍然生效,鬼怪們停留在原地不敢妄動,但是兒科大樓和池塘中的血汙毫無疑問牽引住了它們全部的注意。
他對鬼怪的控製最高程度也隻有像現在這樣壓製,一旦放開一刻不停的震懾和針對個彆刺頭的穿刺,這一片庭院立刻就能被鬼怪的廝殺與殘骸遍布。
密封在瓶子中的糖漿不會讓鬼怪嗅到誘人的氣息,它就是掛著給護士長看的。
繆宣扯了扯嘴角,一步一步朝著兒科大樓而去。
也許是狂妄或者是不屑,這個與末世相似的陰暗世界和荊軻的建模確實給繆宣造成了一些影響,麵對人類的圈套,他甚至連躲避都不願多費心力。
麵對這太過薄弱的陷阱,為什麼不直接扯碎它呢?
既然是為我準備的筵席,那麼我就給你這個麵子應邀吧。
區區人類的力量和身軀,要怎麼對我造成傷害?
繆宣踏上了兒科大樓的階梯,背對著庭院中雕塑,不,應該說規模比得上建築群一樣的鬼怪們道:“禁令解除。”
“庭院不再禁止廝殺。”
這樣,人類就彆想再涉足今天的庭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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協和慈愛醫院,總共有六棟大樓組成,西北角是後勤服務大樓,正中央是人類禁地門診大廳,其餘四棟大樓依次排布,由三層樓的走廊全部聯通。
在繆宣解除禁令約等於封鎖了庭院後,熱內想要抵達另一棟大樓就隻有通過三樓的走廊。
已知:綜合大樓有人類往地麵上拋擲藥瓶,兒科大樓有人類在四樓射出弩.箭,其餘人類在後勤服務大樓。
兒科大樓中的人類一定是主謀,綜合樓裡的大概率是幫手。
這一刻繆宣的腦海中迅速輪流了一遍醫生中有實力的人類——能夠做出這樣的局,隻能是那些老鳥。
那麼那個男孩有沒有可能參與這件事情,泄露了他的情報呢?
不可能。先不提繆宣在做過交易後一直讓護士盯著他,那個男孩隻見過他的麵孔,難道要他對著陌生人類描述“我見過鬼怪和鬼怪做了交易”?
這是人類的自發行動,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