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北方。
猰貐正在冰川上等待。
大荒北不是什麼好去處, 不僅氣候古怪多變,而且地勢平緩, 河流充沛,空氣異常潮濕, 有些時候甚至到了黏膩的程度。
冰川在近海處,而在海洋邊還有一望無際的大澤。
迄今為止沒有人能說明白冥晶到底是什麼, 有人認為它是神祇死後的遺骸碎片,有人認為它是自然生長在冰川下的天地靈物,甚至連玄武與鳳凰也不知道冥晶的來曆。
雖然冰川地帶尋找到冥晶的概率比其他地方大許多, 但不論是對誰而言, 尋找冥晶就是一個碰運氣的過程。
猰貐現在很有些頭禿。
他已經在冰川上遊蕩了許久,對本地海族威逼利誘,然而即使是這麼多妖族也不可能在幾個月裡找到冥晶。
北海這邊鳳凰也來過數次,海族基本上都知道鳳凰在尋找冥晶,他們固然也想襄助, 但每一次都空手而回。
難道……就這麼回去?
那怎麼行!都答應小鳳凰了!就這樣回去也太沒麵子了。
猰貐自己跟自己生氣, 整個人氣成一隻大紅紅。
就在這時, 冰麵動了, 一隻有著冰藍色長發的鮫人躍出水麵。
鮫人一臉愧疚:“猰貐大人,我們一無所獲。”
猰貐的原型趴在冰麵上, 他不善地俯視著小鮫人:“一無所獲?”
鮫人:“……”
鮫人:“是的。”
頂著猰貐凶狠的氣息,眼淚在鮫人的眼眶裡打轉,她弱小可憐又無助,但還是硬著頭皮道:“我……我們……我們在海底找到了與魔界的通道封印。”
猰貐:“啊, 我知道啊,那又怎麼了?”
“封印動搖了。”鮫人閉上眼睛咬牙道,“魔息有泄露,我們一族已經暫時將泄露的魔息封鎖,但是仍然有族人受傷……我們一族要排查這一片海域,接下來不能夠幫猰貐大人尋找冥晶了。”
猰貐怔愣了片刻,但很快就從震驚中恢複過來,他關注的重點並不是冥晶,而是封印動搖。
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封印與神獸息息相關的,鮫人首領隻知道封印關乎魔界,但她並不明白封印為什麼會出現問題。
於是她眼睜睜看著赤紅的巨獸化作紅衣男人,伸手掐住她的脖子把她從海水中扯出來,那紅衣如火似血,灼得人眼疼。
“你說什麼?!封印動搖了?”猰貐的眼睛中一片殺意,“為什麼要排查海域。”
鮫人臉上珍珠滾落:“大人饒命!螺族那邊的封印也動蕩了,我們要清掃海底的魔息,否則大亂將生……”
封印動搖了,而且不是一個。
這隻能說明與它們息息相關的神獸受到了巨大的傷害。
鮫人又說了什麼猰貐根本就沒去聽,他一鬆手就將鮫女扔入海中,轉身消失在冰麵上。
鮫女摸著自己的脖子,險死還生嚶嚶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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繆宣在蘇醒後沒有想過要怎麼麵對玄魔。
明明這是一個他親手教大的孩子,
繆宣曾以為自己對他了若指掌,他見過小怪物的可憐與可怖,也見過魔族少年的堅持和奮鬥,記憶中的那個孩子原本應該平安長大終老,
直到玄從魔界像是冤魂一般複生,折斷了翅膀後他才明白——原來玄的**與訴求竟然這樣強烈。
他不知道玄內心的訴求與**,也不明白玄追尋的目標和未來,他更不知道玄的恨意已經濃到了要折磨恩師的地步。
繆宣下意識忽略了玄魔曾落在他後頸上的吻,以他的經曆與邏輯慣性,他根本想不到玄魔的行為原因除了恨,還有可能是受到愛意的驅使。
“鳳凰以梧桐為棲,以練實為食,確實如此——”繆宣看著微微眯起眼的玄,語意一轉,“但是你為什麼會覺得我喜愛你贈送的梧桐與練實?”
“我隻喜愛玄武的梧桐巢穴,幽昭的練實靈果。”
玄怔住了,他看起來十分迷惘,那副委屈又哀傷的樣子,仿佛被折斷翅膀後又被關起來的人是他。
他問道:“為什麼呢?它們又沒有區彆,為什麼不喜歡?”
“那就要問你了。”繆宣直接回道,“他們與我而言都是重要的人,但你不是——是你殺了幽昭?”
這是個答案肯定的回答,但繆宣還是想再聽到一次確認。
“……幽昭?”玄虛浮的委屈消失了,他大步走進,俊美溫潤的麵龐上一派冰冷,“可是老師,我吃掉了這個人族,我現在就是‘幽昭’。”
“所以我現在也是老師重要的人了,老師為什麼還是不喜歡我的禮物呢?”
繆宣:……
#這個邏輯哪裡有問題#
繆宣再問:“為什麼折斷我的雙翅,因為恨我嗎?是憎恨我維係著魔族與凡間的通道封印?還是憎恨我的不告而彆?”
這也是繆宣想不明白的地方,他原本以為自己已經翻車翻定了,情況再好一些也是酷刑加身,沒想過還能好吃好喝——所以玄魔到底想要什麼?
玄微微笑起來,他的笑容溫和,但是配合著那雙漆黑的眼眸與額上的黑晶卻又顯得古怪陰柔:“我當然恨老師了,但是我為什麼要折斷老師的翅膀,當然是為了讓老師永遠留在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