繆宣在周身寒氣散儘後,又伸手去摸了摸寧寧的額頭,少女囈語了幾聲母親,隨後又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為了便利出逃,這幾日來繆宣一直穿著女裝,而寧寧則被更換上貴族少年的衣袍,兩人調換性彆竟然也能蒙混過關。
實際上繆宣已經做好了暴力闖關的準備,但是畢竟有病人在,平穩的趕路才是最緊要的目標。
這一次從後田後院中打撈寧寧的計劃算得上很順利,算上趕路,來回總共花費的時間不會超過一個月,這其中那位長宗我部的夫人確實幫了大忙。
繆宣也是在離開後田主城後才知道,那長宗我部的夫人竟然七竅流血地死了,但她並不是像傳聞中那樣被毒死的……她是被繆宣的力量反噬而死。
這事情就很棘手,雖然那夫人詭異,但繆宣確實是在陰差陽錯中殺死了恩人。
這可太生草了,以至於繆宣已經遠離城市還是心情糟糕。
夜幕降臨,現在已經是深夜了。
蘇雲看了一眼外麵的天色,今夜沒有落雪卻掛著大風,他找了一個背著風的地方停下馬車,打算休整一夜。
付喪神的身軀和精怪等同,幾天幾夜不睡覺小事情而已,但今夜確實不好趕路,而且車夫也許久沒有休息過。
寧寧的病又好轉了一些,這讓繆宣也稍微放了點心。
今夜繆宣同樣需要睡眠,他已經有一段時間忙於趕路沒有和羽光忠正見麵了,如今即將回到出羽,總得在夢裡和這孩子通通氣才好。
夢境的世界通往常一樣,瑰麗的天空下是金色的海洋,水麵微微漾起波紋,羽光忠正嫻熟地從水麵下爬出來。
如今羽光忠正對自己的認知發生了改變,他在夢境世界中已經不再是那個來自未來的中學生,而是穿著鎧甲的年輕將領。
羽光忠正一上來就興師問罪:“怎麼現在才來找我?你知不知道我——”
他的聲音卡住了,這少年對著繆宣瞪大了雙眼:“你這是!……你、你怎麼回事……”
繆宣順著他的視線看了看自己,他內心咯噔一身,勉強維持住穩重的表情:“沒什麼,一些迷惑他人偽裝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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織信氏本丸,天守閣。
在熏香濃鬱的奢華房間內,端坐在首席上的男人緩緩睜開了雙眼。
他怠倦地撐住了頭,輕輕地歎了口氣。
“‘後田之龍’不過如此……看來不是神龍。”男人喃喃自語,“真是可惜啊,這麼快就得回來,阿市怎麼一個血脈都沒有呢?”
沒有人回答他的話,燈芯上的火焰發出嗶啵的聲響,暗沉的夜色嚴嚴實實壓在窗外,簾幕重重,將一切氣息縮在方寸間。
織信宗岐伸手用指節叩了叩腰間的三振刀:“你們啊——一個都沒能生出付喪神來,雖然鋒利又堅韌,但到底少了些趣味。”
活著的生命已經沒有可能了,那麼妖鬼總是可以的吧?
這些刀要是能和淺川宣一般該多好?不……就算他們都有了“靈”,淺川宣也是獨一無二的。
淺川宣是什麼武器呢?也是刀麼?太刀?大太刀?薙刀?槍?
真是叫人念念不忘。
織信宗岐從他的位置上站起身,大步走下階梯,在階梯的角落邊跪坐著一名垂著首的女子,她穿著繁複美麗的衣著,闔著眼像是在昏睡。
織信宗岐朝這女人微笑地伸出手:“蝶姬,來。”
於是這美人就像是被牽動了線的木偶,她睜開了無神的雙眼,嘴角彎起完美的弧度,優雅地盈盈起身,向夫君伸出了手:“夫君,您回來了。”
“是啊,我回來了。”織信宗岐笑笑,拉著愛妻的手邊往前走,“我沒能找到和能殺死我的龍,也許那法師欺騙了我——不,他沒有這個膽子,但所謂的‘龍’一定不是‘後田之龍’。”
蝶姬溫順地回答:“是,您一定能找到的。”
織信宗岐掀起簾幕:“正是如此,我一定能找到的。”
重重簾幕外是緊閉著門的閣樓,厚重的大門在織信宗岐麵前自然打開,瞬間露出了閣樓外寬廣的河山——這奢華的房間竟是在天守閣的頂層。
天守閣,本丸中屬於大名的建築,它高高淩駕在所有房屋之上,在天守閣頂端能夠鳥瞰整個本丸。
破曉前的寒風呼嘯著吹入頂層,它肆無忌憚地掀起了簾幕和蝶姬的長發長裙,也同樣將織信宗岐的衣袍卷起。
年輕的大名居高臨下看著他的河山,慢慢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今年又是豐收,來年也將一樣。”織信宗岐點點頭,“□□隊集結完畢,美濃的邊境也已經安定下來了。”
蝶姬保持著完美的微笑,她曾是美濃的公主,在嫁到織信家後美濃便被織信宗岐的鐵騎踏平,但此刻聽著夫君這麼說,她仍然像是木偶一樣無動於衷。
“真可惜啊……”織信宗岐伸手挑起妻子的下顎,又一次歎氣,“蝶姬啊蝶姬,你要是活人該有多好。”
他的愛妻靜靜微笑,完美得恍若天女。
織信宗岐看著這樣的妻子,突然就失去了自說自話的興趣,他便輕描淡寫地鬆開了手,於是那完美的人偶失去了提線的主人,頓時傾垮在地上。
華美的羽織像是蝴蝶的翅膀一般在地麵上鋪展——不,應該說蝴蝶的標本才更恰當。
“還是活物有趣。”織信宗岐單手撐在欄杆上,在夜色中深吸了一口氣,“鮮活的東西……嗯……不如上洛吧。”
他就像是一個最好的編劇,一步步寫好了屬於織信家族的劇本:“雙喜臨門,大名春風得意,兵強馬壯,萬眾齊心,上洛登封天下人。”
很顯然這劇本讓織信宗岐滿意了,他低低笑出聲:“不錯——首先就是雙喜臨門!”
大名轉頭看向地上僵死的蝴蝶,他伸手點了點蝴蝶:“懷孕吧,我的長子將在明年誕生。”
倒在地上的人偶一動不動,然而詭異的是她的腹部突然微微鼓起,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流入她的腹中,將整個腐朽的腹腔填滿!
腥臭的氣息掩藏在濃鬱的熏香中翻滾,一刻後,人偶又恢複了死寂。
織信宗岐點了點頭,他轉身再次掀開簾幕,大步向天守閣下走去,轉眼就不見了蹤跡。
早冬的薄雪被寒風卷來,淺淺地覆在蝴蝶的翅膀上。
隔日,歡喜的聲音便響徹了織信家的領地。
作者有話要說:屑老板是很屑,隻有臉好看這樣子……但是臉是真的很好看啊,預祝下一代本子王.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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