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前的經曆……我想,你應該是特指我的同伴們被屠殺,我信任的‘同胞’,同樣信仰天主教的荷蘭人非但沒有來救援,還聽從鬆平信綱的指使,向我們開炮的事吧?”
聽到這對於當事人來說,過於鮮血淋漓又充滿痛苦的描述,特意斟酌用詞委婉詢問的南野秀一,不禁露出了苦笑:“我沒有想要……”這麼直接地揭你傷疤的意思。
“沒關係。”少年朝南野秀一安撫性地笑了一下,伸手握住了自己胸前的十字架,“生前的經曆,讓我充分地明白了,人類有多麼卑鄙,多麼無恥,多麼冷酷……你的疑問其實是有道理的,我確實,很討厭人類。”
這個答案不光出乎了南野秀一的預料,連旁聽的安室透都緊張了起來。
聯合國研究了天草四郎時貞的生平後,對他經曆過如此反人類的人間地獄後,是否真心願意繼續幫人類產生了質疑。但這種問題官方出麵的話,有點尷尬,所以他們才把主意打到了最近似乎跟天草四郎挺聊得來的南野秀一身上。
他們調查後,發現南野秀一是個假身份,就派人去堵住南野秀一,威逼利誘,以“你接近天草四郎時貞應該也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吧?不想被他知道的話,就配合我們的行動,事後會有你的好處”這類話語說服了對方,所以今天才有南野秀一問這種敏感問題的場麵。
他們根本不知道,南野秀一彆有目的這件事,天草四郎早就知道了,而且南野秀一也察覺到了對方已經知道了這一點,不過他本來就好奇,又有人付出代價請他去問,他當然願意答應。
出於對南野秀一的不信任,大家覺得還應該放個保險。
監聽器什麼的大家已經放棄了,誰知道英靈能不能發現,萬一被發現後生氣了呢?最後,不光今天咖啡廳裡坐了國際警察的人在監視,日本公安也偷偷讓安室透作為已經熟悉的、出現在咖啡廳也不被懷疑的人關注一下進展。
安室透倒是因為跟天草四郎時貞相處過一段時間,以自己心理學的成績,覺得對方沒有什麼問題,結果就聽到了剛才那麼一出,他頓時無比緊張——不,不是警惕天草四郎,他還不認為自己的判斷出了什麼問題,他隻是怕他不解釋清楚了,以後要出事!
南野秀一吃驚的理由就比較好懂了,他都暗示了天草四郎這裡有警察監聽,對方也明顯get到了,結果居然還這麼說……不過他的腦子也很快就轉了過來,耐心地等待下文。
“我很討厭人類,連對著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的同胞都能做出這種事,他們對不同人種、不同膚色、不同國家、不同文化的人,能做的事肯定更加殘忍。”
這個十七歲便已死去,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同伴被屠-殺的少年,垂眼看著手中的十字架,神情與話語完全相反,如聖堂中的聖人一般高潔而沒有陰霾。
“但我也很喜歡人類,他們努力地掙紮著活下去的樣子,為了更好的未來而願意相信我,甚至將我當成奇跡……我對他們,毫無疑問是心懷善意。”
“我知道隻靠祈禱是無法拯救他人的,所以我切身地投入到了戰爭中,然後見證了人間地獄——如果說我不曾怨恨過,才是奇怪的事吧?”
南野秀一點點頭,看著對方平靜的麵容,問道:“你現在是原諒他們了嗎?”
“說不上原諒不原諒……人類就是這種存在,如今我已經明白了,我恨的根本不是做過那些事的人,而是痛恨曆史造就的人類本身……我討厭有強弱之分,透過互相吞噬的方式成長的人類。”
“我隻是放棄了憎恨,因為世界上所有的人,我都打算拯救。隻考慮拯救弱的一方或者強的一方,那樣都太狹隘了,無論是善的還是惡的,我都要一並救濟,這才是避免悲劇再次發生的最好的辦法——即使現在已經不是人類了,我也依然沒有放棄這個願望。”
沒有被天主教正式認可為聖人的少年,衝妖狐微微地笑了起來。
“光是為了思考如何達到這個目的,就已經很苦惱了,實在沒有其他的餘裕,所以不用擔心我會為了複仇做什麼哦。”
南野秀一眼神複雜。
身為妖怪,他再清楚不過人類殘忍起來,比妖怪還要過分,如果天草四郎直接說原諒了敵人,那南野秀一雖然覺得這是個善良的人,卻無法產生什麼共鳴。
可如今這番回答,卻讓妖狐心中莫名震動。
哪怕天主教沒有封天草四郎時貞為聖人,但他的想法,他的行為,都毫無疑問地符合聖人的標準,妖狐心裡是這麼判斷的。
由於各方麵的原因,沒見識過真正的天草四郎時貞為了救濟全人類會做出的那些事,隻是聽眼前的人這麼說看下理念,南野秀一就按照禮節,誠懇地祝福道。
“你的願望一定會實現的。”
“……謝謝。”
七夜還以為自己這次就隻是應付了一次試探,他不知道,馬上他就能享受到跟南野秀一說了這番話之後的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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