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午飯之前,勞不語就領著衛恕回來了。
這下子衛恕是徹底放鬆下來,隨便扒拉了幾口飯,進屋睡覺去了。
沈翠頗有些意外,沒想到淩青明這麼順利地就放人了。
畢竟那宋堯因為一場小火災,就來了個嚴重的發揮失常。
加上前頭他得勢就張狂的性情,就算沈翠沒參加過科舉,也知道此人難當大任。
淩青明那般會算,今日就該扯出勞不語之前猜著他會說的那番話,把衛恕給穩在青竹書院才是。
這個不用她問,轉頭勞不語安頓好穆二胖和衛恕——讓他們試著去做府試的題目,回頭在連同衛恕做的,一起給他們講解。
“也是運道好,阿恕回來的早,那宋堯還沒回青竹呢!所以沒費任何力氣,我那師兄就讓我把阿恕帶回來了。眼下應知道了原委,大概在生悶氣吧。”勞不語提到這茬就是忍不住笑,“阿恕也確實很不錯,我本想著我那師兄肯定要問起宋堯,他若是直接說了宋堯的名次,我那師兄肯定改主意……到時候且得費一番工夫呢。”
“您沒和阿恕對口供?”
“沒對。”勞不語擺擺手,“他本就是剛正磊落的性子,我不想讓他刻意去做違心的事兒。不過我想著他不是會落井下石的。而且說了也不妨礙,反正是當初我那師兄親口應承的,隻要考過府試,回來後隨他回青竹還在待在翠微。他那般注重臉麵的人,難不成還會反悔?”
沈翠一陣好笑,這淩青明前頭覺著衛恕心偏向翠微了,又沒有那嫡係宋堯才學高,算計勞不語來出力教他。
其實他哪裡知道,衛恕之前雖然確實和自家來往甚多,但他又不是三歲孩子,給點甜頭就能被哄著跟人走,其實不到倒戈的程度。
可他現在會長久地在翠微待著,這邊沒有那些爾虞我詐,書院上下都是以誠相待,以真心換真心,衛恕這心自然是越來越偏的。哪怕往後提起衛恕的出處,青竹在前,翠微在後,隻要不是瞎子,也能看出他更親厚哪邊。
青竹山長完全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衛恕睡著,沈翠就沒開時間增益。
他大概睡了兩個時辰,起來後就從宿舍裡頭出來。
那會兒穆二胖和衛奚也寫好了考‘帖經’的那部分。
所謂‘帖經’,用《通典·選舉三》的內容來解釋,就是‘以所習經,掩其兩端,中間開唯一行,裁紙為帖。凡帖三字,隨時增損,可否不一,或得四、得五、得六者為通’。
沈翠在課堂上旁聽的時候,去瞄了一眼,也就知道這題目類似於後世語文考試中的填空題。
這就是考驗考生的記憶力,是科舉考試中最基礎的東西。
衛恕和衛奚兩人全都答對了,穆二胖讀書的時間還短,有些書他還沒學到,大概隻能寫出八成。
他怪有些不好意思的,但勞不語道:“這無甚,你沒答出來的,本就是還沒學的。而你學過的,答的也是全對的!”
衛恕和衛奚也跟著點頭,衛奚道:“我記憶力比兄長強一些,但像師兄這樣剛學一年的時候,可背不出這樣多的書。”
穆二胖下的那些苦工,大家都看在眼裡。
試問誰剛開蒙的時候,能像他這般坐得住、學得進的?
好些人十五六下場,說是寒窗苦讀十年,其實前頭幾年都是在磨煉性情、培養良好的學習習慣而已。
穆二胖開始的晚,但他天生就心無雜念,一往無前。
衛奚和後頭才來的衛恕,都從沒小看了他去。
帖經的部分講完,勞不語開始講雜文,雜文包括論、表之類的文體,主要考察書法和習作能力。
穆二胖現在也練出一手勉強能入眼的館閣體了,雖寫的文章還遠稱不上好,但那一筆字並不算丟醜。
這部分沈翠就不大聽的懂了,眼看著自己的專注值狂跌,她就不敢再聽下去了,連忙找了自己日常練著的字帖拿出來開始照著練字。
最後的策論題,這考察考生對律法、時政、吏治等方麵的理解和觀點。
這是三場中最難、也是最重要的,裡頭的門道就多了去了。
此時已經到了黃昏時分,且前頭兩個時辰的時間也完全不夠穆二胖和衛奚做題。
勞不語就先壓著沒講,讓他們吃過晚飯試著把題目寫完,而衛恕則需要按著今天淩明清的指點,換個角度再寫一次,明天早上他再連著一起講。
晚飯的飯桌上,仨少年都沒多閒聊,顯然還都各自想著試卷內容。
這就是衛恕帶來的寶貴教育資源了,前頭雖然沈翠也給他們弄來一些題,但他們知道這是模擬題,做模擬題和真題,那心境自然是不同的。
吃過晚飯,孩子們要寫題,這時候就不能用時間增益了——不能讓他們習慣用雙倍時間來解題。
沈翠隨便拿了本書回家去看。
她這邊剛看了兩頁,周氏過來了。
過來後她坐到炕沿上,一時間沒有開口。
沈翠以為是她是做衣服又遇到什麼問題,想來和她商量,眼睛沒離開書,“有事兒就說罷。”
周氏做了幾個月的小買賣,一開始隻是接宋黎的單子,後頭又有不少書生來她這處定做衣裳,接觸的人多了,她再不見之前的畏縮,此時她也不兜圈子,隻是略有些赧然地道:“衛公子從府城回來,不知道夫君那邊……”
原來是為了問穆雲川的事兒,難怪她今天突然這般吞吞吐吐的。
她不提還好,提了沈翠也有些奇怪,對哦,衛恕從府城回來,怎麼一句沒提穆雲川?
前頭他可是連下人去府城采買的時候,都會讓下人特地去尋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