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等他神智清醒過來,轉頭一瞧,另一邊的炕位上已經沒人了,而他昨夜給沈傲霜拿出來的被褥也在炕頭疊得整整齊齊,顯然人家早就起了!
穆二胖趕緊顧不上困了,穿鞋下炕先去洗漱,而後在書院裡轉了一圈,在課室裡頭找到了沈傲霜。
因已跟翠微的人交過了底,所以沈傲霜並不再偽裝,而是趴在桌子上看書寫字。
昨兒個其他人寫功課那陣,他還沒跟大家交底,所以隻偽裝而已,後頭不必偽裝了,就又和穆二胖論起詩文,所以眼下他在寫府學裡的功課。
“沈兄怎麼起這麼早啊?”穆二胖一邊說話,一邊又打個嗬欠。
沈傲霜抬頭笑道:“我素來睡得就少,今兒個都已經是起得晚了。”
兩人說著話,沈翠已經在庭院裡吹銅哨集合了。
“到了書院裡做早操的時間了,沈兄先忙,等做完□□來喊你吃早飯。”
沈傲霜笑著點點頭。
他沒和穆二胖說的是,今早起來他的五感又清晰了一些,變化仍然是緩慢而細微的,但對他而言,也足夠欣喜若狂了。
因此才在炕上半點兒躺不住,醒了就立刻起了。
而且今天兩人如往常一下,說話的時候隔著幾步距離,他卻能把穆二胖的麵容看清個七八分了——
前頭府學那開學那日,他沒找到課室,便錯過了一眾新生互相介紹的環節。後頭也幾乎不與府學裡其他同窗交流,又因為他隻能看清穆二胖大概的輪廓,便一直以為穆二胖跟他差不多大,隻是生的比自己還矮小一些。
原來他年紀比自己還小個兩三歲,臉上的稚氣還未完全褪去。
這個話就沒必要說給穆二胖聽了,所以沈傲霜隻是忍不住彎了彎唇。
也就兩刻來鐘,早操結束了,沈翠在主屋裡擺上了早飯。
穆二胖過來喊了沈傲霜一道過去。
少年們休假的時候,沈翠也給阿姚放了半日假,讓她中午之前過來做午飯就成,所以早點就是外頭買的包子、油炸鬼配清粥。
儘管這些東西並沒有昨兒個沈翠親自做的那道湯羹味道濃烈,但對於嗅覺味覺又恢複過來一些的沈傲霜而言,自然也比平時的飯食美味許多。
所以他這次吃完了一整個包子並一碗粥。
等到吃完,沈傲霜便主動提起道:“我有個不情之請,不知道能不能和衛兄梅兄崔兄他們一道,做翠微的學生?”
這種對方先提出意向的狀況,沈翠應對起來就自如多了,就道:“這也不算什麼‘不情之請’,我們書院的規模你也知道了,既願意入學,我們自然歡迎,但也有些規矩。”
規矩就還是前頭給崔斐定的那套,要暫時留在書院一段時間,而且不能帶家裡的什麼小廝家丁進來,什麼時候能回家了,就得沈翠說了算。
這個規矩對彆人來說都不算什麼,但對沈傲霜……沈翠跟前頭穆二胖想的一樣,想著易地而處,如果他是自家孩子,她這當家長的是絕對不會放心的。
但沈傲霜立刻回答道:“這個絕對沒問題,我會和家裡說明情況的。”
“還有就是束脩和食宿生活費用……”沈翠說著又有些頓住,因為沈傲霜的穿著打扮十分普通,看著不像是能拿的出一個月二十兩銀子的模樣,但若直言可以讓他先賒欠著,又怕有些傷了他那顆比旁人都敏感許多的自尊心。
沈翠就換了種說法:“傲霜應當不知道我的姓氏,我們同姓,一筆寫不出兩個‘沈’字,也是緣分一場。”
書院裡其他人也從沈翠的話語裡察覺到了一些她的為難,勞不語就笑道:“就是,這天下姓‘沈’的我一共知道、認識三個,一個就是京中赫赫有名的沈閣老,還有就是咱山長和傲霜了。緣分一場,費用那些稍後再論。”
其他人也幫著岔開話題,穆二胖問說:“那位沈閣老很有名嗎?”
他一直在村裡讀書的,到了府城才不過一年。因此這方麵的見聞確實不多。
這個不用勞不語親自解釋,衛恕道:“是啊,沈閣老是兩朝重臣,當過許多界的科舉考官,門生眾多,卻是剛正不阿、清正廉明的性子,並不做弄權攬權、結黨營私那些事兒,當今都尊他為‘天下之師’。”
勞不語補充道:“他老人家確實剛正,當年我的功名就是他給捋去的。前頭你們院試不是考了一道關於‘君子有諸己而後求諸人’的試題嗎?他老人家就是此等君子的代表,聽聞他對旁人已經算寬容的了,對自己和自家後輩才是嚴苛,讓他們回原籍隱姓埋名,和旁人一樣參加科舉,考出名堂了才能言明自己的出身,半點兒便利都不會給。這種事天下幾人能做到?畢竟咱們普通人努力一生,想的也是惠澤後代。就是不知道他老人家原籍在何處,好像是為了防止彆人打探,一直不曾對外透露過……所以啦,我心理也並不記恨他,畢竟他老人家高風勁節,是吾輩所有讀書人的楷模。”
穆二胖聽得直點頭,看他們光顧著自己說話,反而把挑起話題的沈傲霜給落下了,便轉頭詢問沈傲霜說:“沈兄也知道他老人家嗎?”
沈傲霜動了動嘴,最後隻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