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這個插曲結束,開宴之前,王尚書又點了其他學子的名上前。
而後也不用再假借彆人的手抽題,他自己抽了,一一詢問。
回答的好的,自然能他一聲稱讚。
回答的不好的,他老人家也不見怪,稍加點撥,便能讓對方如夢初醒,隨後他再勉勵一二,讓其過後再多加思考。
中午之前,鄉試考到前麵十名的舉人就都已經被抽查過了。
這些鄉試中的佼佼者,前頭看梅若初和穆二胖他們占用了那麼長的時間,大出風頭,雖知道是事出有因,亦知道此舉能讓人不再懷疑鄉試的公平,但心裡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因鹿鳴宴本來的流程中,他們這些人同樣也是有表現機會的,為此他們前一日也做了好些準備。
但沒想到王尚書連這方麵都早就想到了,因此一上午過去,整個宴廳的學子就沒有不對這位座師心生孺慕的。
開席之後,主副考官跟舉子同坐一處,其他官員另設席麵。
舉人的座次就是按著成績來的,考的越好,自然能離考官越近,這是不成文的規矩。亦是一種榮耀的象征。
當然主考官也有權利可以調換舉子的座次,把賞識的舉子往自己跟前調一調。
王尚書也沒點彆人,點了崔斐往跟前坐,笑道:“你們這些後生呐,一個比一個文弱。功名雖重要,還能比你們的身體更重要?這個後生就很合我眼緣,一看就很有福相。”
崔斐現在的身材雖然不至於讓他自卑了,但素來也不是他值得驕傲的地方。
偏白白胖胖的王尚書還就喜歡同樣白白胖胖的小輩。
崔斐精神一振,上了前坐定,王尚書又問他鄉試多少名?
顯然王尚書覺著很有福相的崔斐,雖然不在前十之列,名次應也不會差。
崔斐雖有些赧然,但還是大大方方地報上了自己的名次。
王尚書略帶些驚訝地道:“原是你啊。”
說著又把崔斐在鄉試中寫的那首詩念了一遍,最後點評道:“你其他題目答的尚可,就是這詩,有些矯揉了。正好你上前來坐,我跟你仔細說說。”
方才不少學子還有些眼熱崔斐的際遇,覺得他不過是生的比常人壯實一些,就得了王尚書的另眼相看,現下隻覺得慶幸——若是一邊用飯一邊還要被座師點評文章,即便王尚書這位座師格外和藹,那這頓飯也覺得吃的沒滋沒味。
王尚書好笑地掃了這些人一眼,“莫覺得沒點你們就是‘放過’你們了,宴席結束後,還未跟我說上話的,且得輪著到我跟前來報名諱呢!”
這話聽著像是笑罵,其實也是在說其他人在宴後若想得他指點,同樣是有機會的。
眾人齊齊應是,王尚書又道:“瞧我這腦子,年紀大了是記不住事兒,你們書院六個人來的,如今五個都在我跟前,還有一個豈不是被落下了?那名舉子也坐過來吧。”
衛恕考到第二十,座位本也不遠,而且王尚書沒讓其他人遷就衛恕而挪位子,像家中長輩招呼晚輩一般,讓翠微的幾人把座位挪近了一些,給衛恕挪出空來。
看著他們親熱又熟稔地挨著坐在一處,王尚書笑看著他們,眼神卻有些飄忽。
想來也是想起了年輕時,和同窗抵掌而談的那段歲月。
王尚書回過神來後先動了筷,其他學子這才跟著紛紛起筷。
飯桌之上,並無人說話,安靜的隻能聽到筷子和杯碟相碰的聲音。
王尚書又讓大家鬆快一些,“我年紀大了,就愛聽熱鬨的聲兒,你們就當照顧我,放開來交談便是。”
在他的鼓勵之下,眾人這才真的鬆快開來,開始有輕微的交談說話聲。
見大夥兒都沒那麼拘束了,王尚書也撿了話來問梅若初:“我觀你今日臨場所作詩文,比鄉試時寫的還出色幾分,可是鄉試中太過緊張,影響了發揮?”
梅若初剛要放下筷子回話,王尚書擺了擺手,讓他不用這麼多禮,他便回答道:“回您的話,鄉試中倒也不是緊張,就是因為……一些小問題。不敢汙您的耳朵,總之學生往後會加倍努力。”
梅若初倒不是覺得連坐三場臭號這種事兒不光彩,而是飯桌上說這個,沒得讓人倒胃口。
但他說一半藏一半的,還真讓王尚書好奇起來了。
都說老小孩老小孩的,到他這把年紀,有時候心性真跟小孩似的,見從梅若初嘴裡問不出了,他轉頭看向沈傲霜。
沈傲霜依舊筷子不停,仿佛未有察覺。
他五感不如常人,是會發生這種情況的,穆二胖當然不能見著王尚書誤會他,便主動攬下了答疑這差事,他也不具體說,畢竟說出來確實會如梅若初所想那般,影響大家的胃口,便隻是蹙著眉,然後用手在鼻前輕輕扇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