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他家的後人從和沈閣老不對付的龐次輔手裡考出來,絕對不會讓人懷疑本次會試的公平性。
這關乎朝堂局勢,才是真正不能對外人道的秘聞,而且於穆二胖他們而言,其實也沒有知道的必要——沈閣老這般做,就是不想給自家後人什麼特權,對他們這些同屆舉子反而是有益處的,所以穆雲川點到為止,並沒有說後頭那些。
穆二胖消化完了勞不語幫著解釋的信息,眨巴著眼,帶著些猶豫問穆雲川道:“那龐次……龐大學士好不好詩文?”
穆雲川並不知道他在劉學政和王尚書手下吃過的‘苦頭’,所以沒想到他會問這個,但還是回答道:“倒是未曾聽說他老人家有這方麵的喜好。”
穆二胖也總算呼出一口長氣,總算,他沒再接著遇上對詩文狂熱的主考官了。劉學政的詩題刁鑽冷僻,王尚書的詩題空泛難寫,讓他到現在還心有餘悸。
穆雲川見他這般,自然也明白過來詩文大概就是他的短板了。
他看了一眼天色,道:“左右時間還早,你把最近所作的詩文拿來。”
早前有些人知道穆二胖的履曆,光知道他是穆雲川的親弟弟這一項,就已經羨慕嫉妒得直泛酸水,想著若自己有這樣厲害的親哥,私下裡悉心指點,說不定自己也能像穆二胖這般毫無阻礙地考上來。殊不知他們兄弟二人聚少離多,前頭每次短暫的相聚,都是穆雲川自己還未考完且程度相差甚遠的情況下,也不比其他人家的兄弟那般親厚,穆二胖從沒主動提出要讓穆雲川指點這樣的要求。
穆二胖立刻去課室取詩文,勞不語和其他少年對視一眼,便也都很有默契地離開了堂屋,省的回頭穆雲川在人前點評,還得顧及給穆二胖留麵子。
也就眨眼的工夫,穆二胖取過來一疊。
穆雲川沒想到數量這麼多,又聽他道:“這是來了京城之後寫的,再往前……寫的更不好一些,就不給大哥看了。”
穆雲川飛快的在心中算了算,手中這些都是他來了京城後寫的,也就是幾乎二三天就能寫一首,先不論好壞,倒是非常勤勉。
他垂眼,將目光落在紙上,一目十行地看過去,便已經知道了一些問題。
“勤勉自然是好事,但在詩文一道上……”
又是剛說幾個字,穆雲川麵色倏忽一變——那種頭痛欲裂、被針紮的感覺又席來了!
他捏著紙的手微微顫抖,雖隻一瞬,但初次得到他指點的穆二胖正既緊張又期待、不錯眼地看著他,便也把他這種反應看在眼裡。
“大哥你……”
穆雲川飛快的閉眼,再睜眼的時候神色又恢複了淡然,“你的詩文寫的還算尚可,且你既說這已經是你的不足之處,則說明其他地方更出挑一些。會試雖難,若是正常發揮,一二甲並不是難事。”
這便是他慣常說的那些場麵話了,穆二胖點了點頭,並沒有表現出任何失望,隻是臉上的關切怎麼也藏不住。
他眼下再不見半分癡肥的模樣,狹長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和青年模樣的穆雲川也有五六分相像。
所以說血脈親緣是很奇妙的東西,穆雲川見他這般,心情也頓時有些複雜。
“我尚有公務要處理,就先告辭了。”
穆二胖點了點頭,送了他出去。
正好沈翠和周氏把晚飯準備的差不多了,沈翠拿著碗筷準備去堂屋擺飯,就看到穆二胖送了人折返回來。
“你大哥走了?”沈翠隨口問著,進了堂屋。
因此時也沒有旁人在,所以穆二胖立刻把方才的情況說了,又歎氣道:“大哥還說他身體無礙呢,好端端的正說著話,突然手都發抖了,不知道到底哪裡不好。偏他藏著掖著不說,我也不好多問,隻能跟娘說說。”
沈翠把前後情況一聯係,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穆雲川難得的對著親弟弟走了回心,想指點他兩句,結果又讓法則給‘製裁’了唄!
這其實是個好消息。
“你先彆管,這事兒我來處理。”心情不錯的沈翠忍不住翹了翹嘴角。
倒不是說沈翠多無聊,看著穆雲川難受就心裡暢快。
而是是人就有逆反心理,更彆說穆雲川這樣的人。
他一路走來,感知不到法則的存在,以為都是靠的自己。
他自然是有他的驕傲的,法則如今被逼的狗急跳牆,一次次的牽製他,掣肘他,他能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