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寫著的時候知青辦小乾事進來,也隻當看不到他還沒恢複過來的沮喪表情,跟他像是隨口一聊道:“孫知青,最近你總往家裡打電話啊,這電話費都得多少錢了,你家裡可真有錢。”
知青辦的電話平日裡可不是能隨便用的,按時計,打一次要交上好幾塊錢,這會兒,普通工人一個月工資才二三十塊錢呢,而他們這些知青,在農場上工,隻有工分可拿,管上溫飽就不錯了,可沒有什麼閒錢。
孫友剛這裡,雖然郭大為找了知青辦的田副主任給他方便,但每次登記交錢卻還都是要的......當然,這些錢當然是郭大為寄給孫友剛的。
孫友剛麵色難看。
他家裡可並沒有錢,父母隻是普通工人,家裡孩子卻多,吃飯的人多,更還有一個待業的弟弟在家。
郭大為已經幫他弟弟安排了一個工作,雖然是雜工,卻好歹是個工作,也有轉正的希望。
家裡也已經花了郭大為不少錢。
他哪裡還有什麼退路?
他艱難地扯了一抹難看的笑容,都不知道敷衍了小乾事幾句什麼,就收了小紙條,往兜裡揣了出去了。
小乾事等他出去了,輕嗤了聲,走到錄音機前,按下了停止鍵,取出了磁帶,拿到手裡掂了掂,搖了搖頭,轉身就拿著送去了劉主任的辦公室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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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大為掛了電話,靠在了辦公椅上靠背上心潮起伏,好半天才稍微冷靜了些下來。
他看上顏歡,要跟她結婚,當然不止是看上了她的外貌。
......其實身為青州機械廠這麼一個大廠廠長的兒子,從小到大,身邊的漂亮姑娘從來也沒少過,他過世的前妻也是一個美人,可那日看到顏歡,就跟鬼迷心竅了一樣......他甚至覺著,他這一輩子也沒這麼心動過。
但要結婚,他還是調查了一番。
越調查越滿意,就是他爸媽那裡,對顏歡也說不出一個不字來。
雖然漂亮,但從小到大中規中矩,溫順賢惠,沈家的幾個姑娘,她最小,卻最不得寵,老大老二處處掐尖要強,喜歡打扮,喜歡好東西,她卻是每月工資上交,從讀書的時候,就每天準時回家,幫她媽洗衣做飯,任勞任怨,對哥哥姐姐們也從來都是讓著,衣服永遠撿的兩個姐姐的舊的穿。
......所以他真的不明白,她這樣的性格,怎麼就能不聲不響,一聲不吭的走了。
然後更離譜的是,去了農場才一個月,就又找了一個男人,要訂婚了。
想到這裡,郭大為好不容易平息下來的心火又騰地一下子升上來,手一掃,直接把桌上的杯子掃落到地,摔得粉碎。
他在外轉了一圈,下午又收到了孫友剛一個電話,第二天就去尋了沈榮祖和顏桂芬。
跟他們好生計較了一番。
然後第二天下午,農場熊場長又收到了顏歡父母的電話。
顏桂芬哭道:“熊場長,我剛剛聽說小歡在那邊自己竟然又找了個對象,夭壽啊,熊場長,還請你一定要幫我跟對方領導說一說,攔住這婚事......小歡她還小,還不到二十呢,什麼都不跟家裡說,就下鄉去了,現在下鄉不到一個月,竟然又一聲不跟我們父母說,現在竟然也不跟我們說,前麵還有個男人呢,又在農場找了個男人......熊場長,我們立即買火車票,這就去農場找她,我可求求您,一定得攔著這事。”
熊場長皺了皺眉。
他是農場場長,管農耕管生產管建設,但實在不怎麼會管某個知青感情生活這麼細節的事,上次沈父沈母打了電話過來,自己愛人正好不在,他就把知青辦的電話給了他們,沒想到這次他們又找上了他。
可這事?
他道:“顏大嫂,上次跟你們說過,這事你們可以去找農場知青辦......”
“可是熊場長,我聽說小歡這次找的男人是什麼工程隊,還是什麼隊長,對,趙隊長,”
顏桂芬繼續哭哭啼啼,道,“工程隊那邊,怕是知青辦領導都管不著,隻能求到熊場長您這裡。”
“熊長著,我跟我愛人是重組家庭,小歡這孩子,她是家裡的老小,前頭的孩子不是我愛人跟前頭愛人的孩子,就是我帶過去的,隻有她,是我跟我愛人唯一的孩子,所以從小就被我們嬌養壞了,任性妄為,當初跟郭主任訂婚也是她自己找來的婚事,可眼看就到婚期了,什麼也不說突然就說去找她舅舅......我們原當她是想散散心,雖然急壞了,但還是忍著,想著讓她玩一段時間也就,誰知道這邊還沒說清楚呢,她竟然就在那邊又找了一個,這,這簡直就像是一道天雷砸到了我們頭上啊。”
顏桂芬說到這裡簡直泣不成聲,最後哽咽道,“熊場長,麻煩你怎麼也要給我們攔上幾天,我們立即就收拾行李,出發去尋她......不管怎麼樣,不能讓她犯大錯,她是一個姑娘家,不能做出這樣的事情毀了自己啊!要不然熊場長您把那什麼趙隊長領導的電話給我們,我們自己去找他......”
......
涉及到工程隊那邊,跟那個女知青要訂婚的還是趙成錫,熊場長麵色沉重了下來。
他當然不會將鐘書記的電話給顏桂芬。
他打斷了顏桂芬的哭訴,跟她說這事我們一定會仔細調查,嚴肅處理就掛斷了電話。
等掛了電話,他在辦公室來回走了一圈,走到辦公桌前翻了翻電話簿,目光在“趙成錫,工程隊一隊隊長”後麵的電話號碼上看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又合上了電話簿。
他覺著不該在還什麼都不清楚的情況下直接給趙成錫打電話。
他跟趙成錫略有接觸,覺得要是那姑娘像她母親那樣說得不堪,趙成錫又怎麼會跟她訂婚?
還是先了解了解情況再說。
好在自己愛人已經回來。
她是女同誌,又是農場婦聯主任,去跟進這件事還是合適的。
晚上回家他便將這事跟自己愛人歸紅英說了說,道:“你去幫忙了解了解吧,趙隊長我還是信任的,既然要訂婚,我相信這姑娘的品性應該不至於太差,可那畢竟是她父母,三番幾次打電話過來,還是了解了解再跟趙隊長商量一下怎麼處理吧。”
“不用了,”
歸紅英的臉拉得又黑又長,道,“我今天跑了一天,就是去了解這件事去了,準備明天就處理!你明天要是有空的話,不妨也一起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