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時間,也是沈家算計著逼她嫁給郭大為的時候。
她心裡輕輕歎了口氣。
經了這幾天,她身上的情感情緒好像易波動了許多。
這大概是人味?
到了公社,喬振豫給西州城公安局那邊打了一個電話,袁大立被送去了公社的醫療站處理傷口,而另外兩位村民就在醫療站被派出所的人帶走了。
袁大立躺在病床上,滿臉灰白地看著派出所的人拉走了那兩個村民。
等人都走了,警衛員也跟著派出所的同誌去交代事情,醫療站小病房裡隻剩下了躺在病床上半死人一樣的袁大立,還有站著的喬振豫,趙成錫和顏歡。
顏歡還是笑吟吟地。
她看著袁大立,慢慢道:“二十一年前你受人指使誘逼袁大娘想要讓我阿媽一屍兩命,我僥幸被人抱了出來,我阿媽還是死了,二十一年後,你背後的人欲掩蓋罪行,就再次指使你,趁著喬軍長和我一起來給我阿媽上墳的時候,欲殺人滅口,埋屍山坡......你們覺著這樣,這世上就再也沒有人知道你們當年犯的罪行了,是也不是?”
喬振豫和趙成錫聽到顏歡的話都不由得看向她。
兩人不約而同的皺了皺眉,然後若有所思。
袁大立更是一愣。
當年他的確是受喬振興指使。
但這次他卻是突然聽說原來當年的那個孩子並沒有死,還跟著那位首長一起來探墳了,心神震蕩,立時知道當年的事出了差錯......那該死的老婆子騙了他,聯合著外人騙了他,那趙蘭萱雖然死了,但孩子卻趁他不在送了出去。
他立即想到,那位首長一直以為妻女都死了,這回突然帶著女兒回來,必然要查當年的事。
他原本還寄希望於老婆子不敢把真相說出來,隻說偷偷把孩子送走了就成了,可他派人去打探,卻說看到老婆子跪在那幾人麵前涕淚橫飛的訴說求饒,那幾人發現了打探的人,立馬就追了出來抓了他。
他就知道壞了。
讓他害人的是喬振興。
但那喬振興卻是那位首長的親媽親大哥。
事情真相出來,那首長最多抽他大哥一鞭子,最後要吃牢飯償命的肯定是他。
所以他看著外麵烏幽幽的山,心一橫,就糾集了自己的兄弟族兄,打算一不做二不休,讓他們直接葬身山腹,再引了野獸啃了他們的屍骨,那這世上也就再沒人追查這事了。
就是那喬首長家裡,自己身上有屎在,恐怕也隻想把這事掩下去。
他想得很好,心也下得很狠。
卻沒想到一出手就敗在了人家的槍下。
但這次的事卻和喬振興無關。
顏歡看著他,笑道:“不過你放心,煽動鄉親,想要聚眾謀殺首長,作為主謀,指使者,這是大罪,死罪,但被煽動的人,從犯,根據犯罪者的情節嚴重程度,受到的刑罰也不一樣,像是那些鄉親,什麼也不知道,隻是被你煽動或者騙了,再加上首長完好無損,可能就是教育一頓,勞改幾天,就送回去了......但主犯......”
她長相絕美,笑意盈盈的看著袁大立,可袁大立卻覺得毛骨悚然,隻覺得冷汗涔涔,腿上的痛都更劇烈了。
這時病房的門突然被衝開。
一個人大汗淋漓的衝進來,一衝進來就在屋子裡一陣亂看,看到床上的袁大立就是一陣瞳孔巨震,但他立即轉頭,看著喬振豫就喊了一聲,道:“振豫,你沒事吧?我一回來就聽說你出了事,竟然有膽大包天之人想要在山野害你,沒想到咱們新社會之下,竟然還有這樣的荒野刁民,想要謀財害命......”
一邊說著一邊已經衝到喬振豫身邊,伸手就像是要拉他,問道:“振豫你有沒有......”
“砰”得一聲,喬振豫卻是一腳踢翻了他。
他在部隊數十年,身手哪裡是尋常人可比?更何況他從得知蘭萱真正的死因,怒氣就已經不知道積聚了多久,這一腳是真正用了十二分的力氣。一向養尊處優的喬振興哪裡受得住?
喬振興被一腳踢飛,直接撞到後麵的桌子上,一陣“霹靂乓啷”,桌上的東西連著桌子都到處橫飛。
喬振興倒在地上,遽痛和頭暈目眩之下,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跟著喬振興進來的還有他兒子喬衛東。
喬衛東什麼也不知道。
當年的事不知道,現在的情況也並不是很清楚......他之前沒跟著去京市,甚至不知道家裡發生了這麼大變故,不知道顏歡就是他二叔的女兒。
他隻知道他爸一回來就叫了他急匆匆地來這個偏遠的下水公社。
然後剛到公社竟然就聽到一件聳人聽聞的消息,他們二叔昨天也來了,今天去什麼袁家村,路上竟然遇到一幫匪徒想要害他們二叔......天,這是什麼匪徒?!簡直是吃了豹子膽。
好在二叔雖然隻帶了一個警衛員也輕鬆製服了他們。
他聽到這裡鬆了一口氣,但他爸卻是聽得麵色大變,冷汗涔涔。
然後問清楚說他二叔還跟那匪徒的首領某個村的村支書在醫療站時,都顧不上跟他說話,就直接衝了過來。
但他更沒想到,他爸剛問候他二叔兩句,就被他二叔飽含怒氣的一腳踢飛了。
那架勢,分明是下了死力在踢。
喬衛東急急地上前去扶他爸,然後抬頭就跟喬振豫道:“二叔,您這是剛什麼?我們剛到公社聽說了你出事,爸十分擔心,急匆匆就趕了過來......他隻是關心你......”
他看到他爸嘴角吐出血來,又急又擔心又惶恐,幾乎語無倫次道。
喬振豫冷哼一聲:“關心,是關心袁大立說了什麼嗎?”
他轉頭看向袁大立,厲聲道:“這次的主犯,不管是誰,絕對會從嚴處理!你給我老實交代,否則就算不是死罪,你這輩子也彆想從牢房裡出來了!”
他明白了自己女兒的意思。
二十多年前的舊事,就算是翻出來,那些罪要治起來,刑罰也重不到哪裡去。
尤其是罪魁禍首,他的親大哥,怕是會絲毫無損。
所以她要把這次謀殺他的主謀犯算到喬振興的身上。
他當時命令警衛放了那偷窺的黑瘦老頭,又特意留在袁家村吃了一頓午飯,為的,原本也就是引蛇出洞。
當年的舊事,哪裡夠重罰這些人?
哪夠消解他二十多年妻亡女散的心頭之恨?
顏歡笑吟吟地,又接了喬振豫的話,道:“而且,竟敢膽大包天謀殺首長,誰相信你一鄉野支書會為了財做這種事?誰知道你是不是建國前就殘餘的漢奸特務,這次就是特意趁首長下鄉上墳的時候暗殺他的?我看,就該送到特殊監獄,用上最殘忍的刑罰......例如,一刀一刀的剮上一剮,看你還不老實交代!”
雙重相逼之下,袁大立終於崩潰。
他猛地尖叫道:“是他,是這個人指使的,是喬廠長指使的。二十一年前,他逼著我,讓我殺了首長的妻子趙老師,讓她一屍兩命,現在首長和女兒一起回來了,發現了當年的真相,他又用當年的事情逼我,說我如果不讓首長死在大山上,首長一定會清算當年的事,讓我不得好死,都是他,都是他逼我,是他害怕當年的事爆出來,就逼著我乾這殺人犯火的事......”
說完嚎啕大哭,道,“要不然我一個小小的村支書,好好的日子不過,瘋了剛害首都來的首長嗎?我都是被逼的,都是被這個人逼的。”
喬振興瞪著袁大立,目眥俱裂,想要罵他瘋子,血口噴人,可話沒說出來,鮮血卻是一口先噴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