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知看了一眼旁邊的清客錢江, 示意道:“你說說你的想法。”
錢江略微思索了一下, 便回道:“老爺, 您這些年隻有姑娘一個獨女,能謀劃的也隻有姑娘一個人的婚事。老爺在京中除了靖北侯府,並無姻親幫助。而姑娘的事情雖不至於和靖北侯府交惡,但是也確確實實是得罪了靖北侯。”要他說, 老爺娶靖北侯府姑太太,可謂是柄雙刃劍, 好處是顯而易見的, 老爺年幼喪父, 雖然楊家是書香門第,但是姻親故舊隨著楊老太爺的病故, 也逐漸斷了交情。
隻剩下楊老太太一人將老爺撫養長大, 老爺爭氣, 考上進士,還被靖北侯府這樣勳貴顯赫的門第看中,選為姑爺, 從此確實是在靖北侯府的幫助下平步青雲, 年紀輕輕便坐到了正四品的官職, 如今馬上就要步入三品大員的行列, 可謂是前途無量。
但是這弊處也是不小。因著靖北侯府的姑太太善妒,楊家這麼多年也隻有太太所出的一個獨女,庶出的孩子,不說兒子, 就是連個姑娘都沒有,若不是這位太太病逝了,恐怕楊家就要麵臨絕嗣的局麵。
即便是現在,老爺還能續娶,可是如今正當老爺高升的關鍵時刻,急需要姻親的幫助,不說兒子,就是女兒再多幾個,即便是庶出,也能夠派上大用場。可憐,老爺能籌謀的也就隻有姑娘一個。更令人悲憤的是,這位姑娘還做下了醜事。
“有這樁醜事在,靖北侯心中肯定會心存芥蒂,不會如往常一般全心全意地幫助老爺。”錢江看了一眼楊知,勸道:“老爺還是早做打算為好。”
楊知沒有回答什麼,還是問道:“你覺得我應當怎麼辦?”
“依照在下看,姑娘雖然和周家的那位大公子有私情,但是萬幸的是,無論是靖北侯府還是周家都沒有大肆宣揚,知道的也就隻有這麼幾個人,倒也不礙著老爺謀劃。”錢江想了想,分析道。
“那依仲原看,我兒的婚事應該如何謀劃?”錢江,字仲原。楊知聽了錢江的一番分析,似乎有些意動。
“大皇子。”錢江直接將自己心中的打算說出,“老爺這剛剛進京,一眾皇子中就隻有大皇子府遞來了帖子,邀老爺過府一敘。依照在下淺見,大皇子很有誠意。”
錢江越說,興致越高,“大皇子是皇長子,又有禮賢下士的風範,如今已經入朝,比起那些還沒能入朝的皇子,多了不止一層優勢。最為重要的是,大皇子如今十分得聖人器重,聖人許多差事都交給大皇子辦,依照在下看,大皇子未嘗沒有和太子相爭的實力。”
“話說回來,要是老爺能投靠太子更好。”錢江說到這,不禁扼腕道:“可惜的是太子並未入朝,不知道這都轉運鹽使的作用,若不然,定然也會看重老爺的。”在一眾皇子中,太子無疑是最好的選擇,太子不僅是中宮嫡子,更是名正言順被陛下冊封的儲君,本就站著天下大義,投靠太子實在是再好不過的選擇。可惜的是,東宮並無意拉攏他們。
所以說,在沒有太子的情況下,身為皇長子的大皇子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依照在下看,姑娘的身份雖然不一定能當選皇子妃,但是側妃還是能的。”老爺官職不高,他們確實是沒有一搏正妃的實力。
“若是能得大皇子為靠山,老爺日後必能平步青雲,步步高升,便是入閣也是指日可待。”錢江一臉期盼地看向一旁的楊知,問道:“老爺意下如何?”
楊知聽了錢江的話後,陷入了沉思,良久沒有說話,過了好一會兒,才歎了一口氣道:“仲原啊仲原,你千算萬算,卻算錯了一點。”
“哪一點?還請老爺明示。”錢江疑惑地問道。
“你沒有想過,為什麼我能當上這都轉運鹽使?”楊知看著錢江疑惑的樣子,沉聲道:“當時競爭這都轉運鹽使的官員,比我有背景的多的是,其中大皇子舉薦的,太子母族的,賢妃淑妃娘家的,還有各大豪門世家的子弟都有,最後聖上選擇了我,是因為我的政績比這些人好嗎?是因為我的能力比彆人高嗎?”
“不,都不是。”楊知指出其中最關鍵的地方,“聖上之所以選擇我,是因為我最沒有依靠,除了靖北侯府,和彆的府邸都沒有聯係,是最沒有背景和靠山的人。沒有靠山的人,就不會偏頗,能依靠的也就隻有聖上一人,隻能作個一心為君的純臣,所以陛下選擇了我擔任這個要職,而不是其他人。”
“你現在要我把我兒嫁給大皇子,豈不是在違逆聖心嗎?”
“是在下的錯,是在下思慮不周,險些將老爺置於危險的境地。”錢江聽了楊知的一番話後,後怕著請罪道。
“仲原不必自責,你也是一心為了我考慮。”楊知將錢江扶起來,然後一邊道:“你說得那些也沒錯,我在京中也確實需要一個靠山。”
“其實如果沒有太子和中宮,大皇子還如此得陛下之心,我確實願意將我兒嫁到大皇子那為側妃,但是現在的情況不是如此,太子地位穩固,大皇子雖有一爭之力,但是卻明顯處於劣勢,在這個時候下這麼明顯的賭注,未免有些太著急了。”
“那老爺覺得應該怎麼辦?”錢江覺得楊知應該是有了主意,好奇地問道。
“雖然不能下太明顯的賭注,但是卻不是不可以下賭注,這賭注還是要下的,隻是不要這麼明顯就對了。”楊知眼中露出一道精光,“聽說和我兒相好的那位是寧遠侯府的大公子,據說和大皇子走得頗近?”
“進京這幾日,確實有聽聞周博宇和大皇子走得頗近,不過……”錢江想到這兩日打聽到的情況,沉吟一聲,還是據實告知楊知,“據說這位就是因為說大皇子可為儲君的話,被聖上所不喜,寧遠侯府為了平息聖上怒火,已經宣布這位精神失常了。”
“精神失常又不是廢了,我聽說他不是還能自由進出寧遠侯府嗎?”楊知聽到這些話,不以為意,“寧遠侯府這是打得一手的好算盤,他們一邊宣布周博宇精神失常平息東宮的怒火,一邊又不阻止周博宇和大皇子交際,雖是放出聲去說寧遠侯府放棄了這位大公子,其實是雙麵下注,表麵上寧遠侯府是純臣,兩邊不沾,甚至還偏向太子。若是最後太子登基,那麼寧遠侯府並無過錯,可繼續被太子所信任。”
“若是最後是大皇子登基,那周博宇畢竟也是寧遠侯的子弟,大皇子看在周博宇的麵子上,也會赦免寧遠侯府。這寧遠侯府走這步棋,可謂是用心良苦啊!”楊知不得不說,薑還是老的辣,寧遠侯為禮部尚書,在朝堂上摸爬滾打這麼多年,最是會權衡利弊了,走出這一步棋,絕不是寧遠侯世子一個人的主意,背後一定有這位在操控。
“這麼說寧遠侯府並沒有放棄周博宇?”
“也不能這麼說,最起碼在太子沒有被廢前,寧遠侯府就已經遺棄這位大公子了。”
“那老爺接下來打算怎麼辦?”錢江忍不住問道。
“既然這寧遠侯府能做兩手打算,為什麼我就不能呢?而且我要比他們便利的多!”楊知勾了勾嘴角,說來他還要感謝自己的這位女兒,若不是她,他也想不到如此絕妙的主意。
“老爺是想?”
“我這個當爹的一心隻想為聖上效力,奈何女兒不孝,一心癡戀周博宇,廣為人知,我也是無法,隻得舍了這張老臉,成全了我兒,和周家大公子結親,不是嗎?”楊知說到這,眼中滿是精光,“此事非我所願,我不僅要去靖北侯府請罪,更要像聖上請罪,兒女不孝,是我教子不嚴,請大舅哥原諒,並請聖上責罰我教子不嚴之過,相信聖上會體恤我就這麼一個女兒,且女兒不孝的苦楚,並不會對我降職處罰。”女兒做出了荒唐事,但是他會向聖上表示,他一心忠君,絕無雜念,相信聖上會念在他隻有一個女兒的份上,原諒他的。
“老爺這招實在是高明!”錢江聽後大讚道:“如此一來,無論日後朝局如何,老爺都能夠如寧遠侯府那般立於不敗之地。”
楊知笑了,笑完後便讓人給女兒送去東西,一副關心女兒的做派,並且叮囑府中侍從,不要阻攔姑娘出門。
雖然這樣做有可能會壞了楊府的名聲,但是和前程比起來,名聲又算得了什麼。
說起來,他對這個女兒原本有些很高的期待。他當年一直沒有娶親,就是為了等到金榜題名的時候,好能結下一門好親事。事實也確如他計劃的那般,靖北侯府的嫡出姑娘寧肯廢棄婚約,也非他不嫁。他如願成為了靖北侯府的乘龍快婿,在地方上,就算是三品大員見到他也都是客客氣氣的。
他憑借著不納妾,不蓄婢的名聲,被靖北侯府越來越喜愛,他的官位也升的越來越快。唯一讓他遺憾的,就是夫人生女兒時傷了身子,一輩子不能再有身孕。就算是這樣,他這位夫人還是嫉妒成性,不願意他納妾,連個後都不願意給楊家留。慶幸的是,他這位夫人過世了,隻要他再娶,兒子總會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