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桂的聲音沉重:“隊長,你告訴我,我究竟什麼時候才能比盛之尋更厲害呢?”
三年前,初出茅廬的小新人聞桂,被盛之尋的粉絲踩在了腳下。三年後他們在同一檔節目相遇,聞桂躍升為節目裡的人氣top,可盛之尋已經端坐在導師席了。
他從未如此想要趕上盛之尋。不僅是因為曾經經曆過的嘲諷,更是因為盛之尋可以光明正大的在攝像機前,觸碰薑樂忱的臉頰。
他嫉妒的快要發瘋了。
薑樂忱不知道他心中所想,隻能實話實說:“你問我,可是我也不知道呀。我在進入這個圈子之前,我以為娛樂圈就像升學考試一樣,隻要我肯努力背書,我就能去市重點、能去985;隻要我肯認真練舞,我就能讓粉絲喜歡我,揚名立萬。……但其實不是這樣的,娛樂圈是沒有規則的,他更像是在實驗室做科研,我要重複千百次的實驗,取得千百次的失敗結果,才能換來一次成功,至於這次成功結果能不能順利投稿、審稿人嚴不嚴格、能發什麼級彆的刊物、有沒有人和我爭第一署名,那都是未知的事情。”
薑樂忱看過師兄師姐做實驗。
上百隻小白鼠,裝在同一個大籠子裡,吃同樣的食物,進行同樣的鍛煉,照射同一種激光,就這樣日複一日,這些小動物之中會有一定幾率產生細胞變異。但這變異幾率太不穩定了,就連實驗者也不知道,這群看似一模一樣的小鼠,究竟誰才會成為鼠大王。
可成為鼠大王又能怎麼樣呢?不過是有了自己單獨的籠子,吃更精致的飼料。
然後……然後有一天,一隻野貓溜進了實驗室,把鼠大王一口吞掉。
學姐氣得直掉眼淚,這個實驗她已經做了好幾年了,好不容易要發刊了,可她的sci卻成了貓咪的腹中之物,看樣子她又要延畢了。
盛之尋已經是鼠大王了,薑樂忱不知道聞桂能不能做下一個鼠大王。
想到這裡,薑樂忱心有戚戚。
他伸出雙臂,一手攬住聞桂的後背,一手在他頭頂輕輕揉了揉。聞桂身上散發出一股好聞的洗發水香氣,和薑樂忱身上的一模一樣。二十歲的年輕人,頭發和性格一樣硬,那種手感和他飼養過的所有動物都截然不同。
“桂桂子,你不要再長高了。”薑樂忱開玩笑說,“你已經比我高三厘米了,你要是再長高的話,以後你難過的時候,小薑哥哥就背不動了。”
“……沒關係。”聞桂把頭紮進薑樂忱的肩膀,悶悶的聲音傳出來,“我長高了,就換我背小薑哥哥。”
“好啊,我等著那一天。”這便宜不占白不占,薑樂忱是絕對不會錯過的!
就當兩人在狹小的雜物間裡享受這個充電般的擁抱時,忽然門外的走廊裡傳來了一陣腳步聲與喧嘩聲。
薑樂忱一激靈,趕快推開聞桂,扒著門縫往外看——原來是吃完早飯的大部隊正在往練舞室走呢。
他們嘴裡還嘀咕著剛剛在餐廳發生的一係列事情,彼此分享八卦。
“剛才真的是在拍植入廣告嗎?”
“越想越不對頭,聞桂的表情好奇怪,好像在吃醋。”
“姓薑的助演到底什麼來頭,為什麼盛老師要替他擦嘴啊?”
他們一邊聊著,一邊漸漸走遠了。
薑樂忱給了聞桂一個眼色:“快點,咱們也得去練舞室了!彆人已經練上了,咱們還在這兒emo呢。魯迅說的好,不在沉默中emo,就在沉默中奮鬥!”
聞桂:“……魯迅好像沒說過這句話。”
“你才讀過幾本魯迅啊。”薑樂忱擺了擺手,“快出去吧。”
“等等。”聞桂拉住他,忽然抬起手,衝著薑樂忱點了點自己的額頭。
薑樂忱:“?”
他怔愣了一下就很快反應過來,無奈道:“桂桂子,你怎麼這時撒起嬌來了?……哎,算了算了。”
他靠近聞桂,手臂一曲勾住聞桂的脖子,嘟起嘴巴湊過去,響亮地在聞桂的額頭上“啵!”了一大口。
動作之熟練,聲響之大,態度之淡定,仿佛他親的不是一個二十歲的年輕帥哥,而是在親貓親狗親路過的小熊貓。
“行了吧?”小薑隊長用手背擦了擦嘴巴,不耐煩地問,“有了小薑隊長愛的啵啵,不emo了吧?可以繼續卷了吧?”
“……”聞桂捂住額頭,在短短一秒間突然全身的血液湧向了耳尖。
薑樂忱:“?”
聞桂:“……我點額頭是想提醒你,你腦門上有蹭臟的灰塵,你自己拿紙擦一擦。”
薑樂忱:“……………………”
擦!擦!擦!
他今天是不是和“擦”杠上了啊?
……
可能真的是那個愛的啵啵帶來的鼓勵吧,這一整天,聞桂在練舞室裡狀態超神,《dream》一連跳了六遍,細節一個又一個的摳,哪裡有問題,他就帶著其他幾位隊友反複磨。
他要求極高,很多時候分配給他們的舞蹈指導都說可以了,聞桂還要求大家再來一遍。
其他幾位隊友怨聲載道,到後來直接擺爛,癱倒在地上不遠起來了。
薑樂忱也累得要死,他的舞蹈水平在整個團隊算不上拔尖,來這個節目助演,其實是有些心虛的。但為了不拖桂桂子的後腿,他一直在咬牙堅持。
可是……猴子要休息啊!猴子要午休啊!猴子也想曬太陽抓跳蚤啊!猴子不想營業,猴子隻想擺爛!
“桂桂子……”薑樂忱呈大字狀癱在地板上,舉手投降,“咱已經練了一天了,現在太陽都落山了,我能申請去院子裡吹吹風嗎。”
聞桂的棒球帽扣在頭頂,飛揚的狼尾短發墜在頸後。他像是一台永動機,還在對著鏡子摳細節,聽到薑樂忱的話,他借著鏡中反光瞥了他和他周圍的三個垃圾隊友一眼,點了點頭當作回答。
薑樂忱軟手軟腳地爬起來,問:“你不去嗎?”
“不了,我再和執導老師琢磨一下這個細節。”
“……行吧,你繼續卷。”小薑同學可不敢留下來,生怕被抓去練舞,“我吹吹風,回來的時候我去餐廳給你帶點兒東西吧。”
於是就這樣說定,薑樂忱和另外三位軟腳蝦隊友,互相攙扶著走出了練舞室。
那三個人直奔餐廳,薑樂忱運動過度,現在實在沒胃口,擔心一吃下去就吐出來。他裹著外套搖搖晃晃到了中庭,本想找個椅子吹吹風,哪想到剛拐過一片灌木叢,就看到一棵樹下站著一道人影。
拿到人影在聽到腳步聲時,有些心虛地閃躲了一下,但在看清來的是薑樂忱時,那人的五官立刻耷拉了下來。
薑樂忱:“……”真是冤家路窄,居然是星之子的back!
而且他還發現,這位back手裡夾著一支香煙,已經抽到了煙屁股,幾乎快抽完了。
back:“嗬嗬。”
薑樂忱:“嗬嗬。”
為了保護嗓子以及保證跳舞時有充足的肺活量,所有公司都要求男團愛豆不準抽煙。
但是,公司還要求男愛豆不準有嫂子呢,也沒見他們少談幾個對象。
薑樂忱慢慢挑起眉毛,視線落在back手裡的那根煙上:“您這是哪兒買的棒棒糖啊?”
back身為男團(糊團)前輩,卻公然違反約定俗成的規矩,實在丟臉。但他不願在薑樂忱麵前示弱,他強撐硬氣,冷哼一聲掐滅煙頭,頭也不回的走了。
“略略略。”小薑同學對著他的背影吐舌頭,就這樣還當前輩呢,一點也不知道以身作則!
哪想到小薑剛略略略完,灌木叢後忽然傳來一陣響動——原來灌木叢後有一排長椅,一個穿著黑色大衣的高大身影從長椅上站了起來,也不知道他在這裡聽了多久。
薑樂忱:“……盛老師?您怎麼在這兒?”
他覺得是實在尷尬,早上他和聞桂兩人與盛之尋產生那樣的尷尬衝突,沒想到晚上就又遇到了。
盛之尋不愧是完美偶像,臉上一點波瀾不見,仿佛已經把早上發生的事情拋在了腦後。再次見到薑樂忱,他還有心開玩笑:“小薑,身為愛豆你怎麼能做鬼臉呢,你的表情管理太失敗了。”
薑樂忱心想,盛老師未免太高標準嚴要求了,早上說他形象管理失敗,晚上說他表情管理失敗,那盛老師怎麼不看看剛才那個back,偷偷抽煙還亂扔煙頭,這就是標準的素質管理失敗!
盛之尋問他:“怎麼隻有你一個人,小聞呢。”
聽聽——“小聞”。要是讓“小聞”聽見,說不定“小聞”又要不開心了。
薑樂忱回答:“他還在練舞……”他摸摸鼻子,有些尷尬地說,“早上的事情不好意思呀,桂桂子隻是想和您開個玩笑。”
盛之尋不置可否。他是前輩又不是長輩,他還沒老到分不清聞桂是不是在開玩笑。
不過盛之尋在圈裡這麼多年,見過的人與事都太多了,知道有些事情無需說得太透徹。
盛之尋:“我很欣賞小聞,他是天生的dancer,在舞台上會大放光彩的。不過,在成為一個合格的愛豆之前,他要學一下如何處理自己的感情,至少不要像今天早上一樣,有什麼事情都掛在臉上。”
“年輕人嘛就是這樣,”小薑同學大手一揮,老氣橫秋地說,“想法不是掛在臉上,就是掛在Q-Q空間裡。”
“……說得好像你不是年輕人一樣。”
“我可比他成熟多了。”薑樂忱說,“我用微信,不用Q-Q。”
盛之尋:“………………”
盛之尋想起他加了薑樂忱為好友後,仿佛手機裡多了一個營銷號,一打開朋友圈全是薑樂忱的動態。
一會兒是學校優秀學生會成員投票,請大家幫忙投他的舍友;一會兒京城不可錯過的五個異國風情美食,轉發過就等於吃過;再穿插點少男自拍,深夜emo,今天天氣真不錯……盛之尋好幾次想屏蔽他,但不知為何,手指都像是有自我意識一樣點了讚。
不過盛頂流自詡身份,雖然點了讚,但是留言是不可能留言的。
和他有同樣想法的還有另一個人,盛之尋和顧禹哲很久之前就在某個宴會上認識了,兩人加了好友後,說過的話不超過三句,就連逢年過節的群發消息都沒有一個。這麼一看,顧總也是一個在社交軟件上很低調的人。
可稀奇的是,盛之尋每次給薑樂忱點過讚後,沒過多久就會提示“有共同好友點讚”,毫無疑問,那個人就是顧禹哲。
……怎麼之前沒聽說過顧禹哲有這麼閒,他合作的一線藝人那麼多,也沒見他人人點讚,偏偏是這個橙頭橙腦的小愛豆,得到了顧禹哲的特殊關注。
想到這裡,盛之尋忽然有些好奇:“顧總會來探班嗎?”
薑樂忱想了想:“應該不會吧,沒聽他說起過……不過公演那天他肯定會來的。畢竟桂桂子這麼優秀,這是他第一次綜藝舞台,顧總一定會來看他的。”
“我也覺得他會來。”盛之尋低聲道,“不過是不是來看聞桂,就不一定了。”
薑樂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