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 58 章(1 / 2)

兼職愛豆指北 關自在_ 12892 字 10個月前

第五十八章

雪落無聲。

漆黑的夜空中,一片雪花從天際飄下,在寒風中搖搖晃晃,最終被地心引力牽引著,慢慢落了下來。

它落在男人染血的額頭。

那是一個模樣落魄的中年男人,四十多歲的年紀,胡子稀稀拉拉,多日未洗的頭發黏在頭皮上,被血水浸透。他跪在雪地之中,雙手雙腳反剪到身後,被一根粗製麻繩緊緊束縛住,動彈不得。

冰冷的雪花落在他的傷口上,喚醒了他的神智。他用儘渾身力氣撐開沉重的眼皮,他的眼底先是布滿迷茫,很快那份迷茫褪去,變得警醒。

他想要起身,卻忘了自己雙手雙腳全被縛在身後,剛一動作,身體就失去了平衡,猛地紮進了雪地裡。

地麵的雪隻有薄薄一層,他在地上拚命地扭動著、掙紮著,留下一道道雪痕。地麵上凸起的小石子劃破了他的臉頰,可他卻無暇顧及,隻想儘快逃脫現在的困境。嘴裡的破抹布堵住了他的聲音,一時間,他隻能聽到黑夜裡,自己心跳的聲音一聲大過一聲。

四下皆靜。

不知是誰家養的狗對著月亮吠了幾聲,引得豬圈裡的豬兒也發出悠長的哼叫。

在那刺耳的豬叫聲中,主屋的木門“嘎吱——”一聲被推開了。一道瘦削的身影裹著臃腫的棉襖,在蕭瑟的夜色中走了出來。

門廊下亮起一盞昏黃的電燈,燈光斑駁,拖出一條長長的人影。

趴在地上的落魄男人艱難地抬起頭,眼底瞬間被驚懼占滿——

——少年低著頭,表情淡漠地看著他,那雙眼睛如往常一樣剔透乾淨,沒有任何塵埃。而在少年的手裡,正握著一把寒光凜凜的刀子!

經常遊走在三教九流之地的男人立刻認出來,那是一把專門用來宰豬的刀。

尋常的刀子隻有一麵開刃。而殺豬刀是雙麵開刃,刀身隻有半個手掌寬、呈柳葉形、長度約有小臂長。殺豬刀需要磨的極鋒利,才能一刀捅破豬的心臟。

“唔唔……唔!”在看到那柄刀的一瞬間,落魄男人更用力的掙紮起來,可是不論他怎麼掙紮,束縛在他身後的繩子都沒有一絲變鬆的趨勢,反而隨著他的掙紮,變得越發緊繃。

少年見他在地上滾來滾去,有些不耐煩地踹了他一腳,那隻厚實的棉鞋直接踩在了他的肩膀。

“你曉得殺豬咋個殺不?”少年開口,語氣恬淡自然,仿佛是在聊天一般,“我跟你講過沒得,我爺爺是十裡八鄉有名的殺豬匠。”

“豬是很聰明的,把它從豬圈往外趕的時候,它曉得自己要死了,所以它不願意走。我爺爺會拿一個鐵鉤子……喏,就是掛在牆角的那個,穿進它的天梯——你曉得天梯是撒子嗎,就是嘴巴上麵這裡——鉤著它往外走。”

少年抬手指向豬圈的外牆,在那裡掛著一隻鏽跡斑斑的大鐵鉤。男人在院中進出時,見過那鐵鉤子多次,這麼大的“凶器”放在眼皮子底下,但男人從沒深想過它是做什麼用的。

“我爺爺力氣大得很,不需要彆人幫忙,一個人就能把豬捆在長板凳上,後來他把捆豬的方法又教給了我。

“殺豬啊,要從頸子下刀。你看這刀,又細又長,兩邊都是刃,刀尖從頸子捅進去,順著喉管往裡捅,捅啊,捅啊,直到刀尖捅破它的心臟——嘩!血就流出來啦。”

說話時,少年笑眯眯地用刀尖點了點男人的喉嚨,然後猛地一壓刀柄,刀鋒貼著男人胸口往下落,瞬間割破了男人身上陳舊的皮夾克。

“每到這個時候,我爺爺就叫我:娃兒,還瓜起做撒子,快拿盆盆!

我就拿著一個大盆盆,裡麵提前抹上很多的鹽巴,放到豬頸子下麵。

那些湧出來的血啊,不停的流,不停的流,一會兒盆盆就盛滿了。

血落在裝了鹽的盆子裡,幾分鐘就凝固了。

這就是最新鮮的血旺,下火鍋好吃得不得了。”

他明明說的是孩童時的鄉間趣事,但落在旁人耳朵裡,卻讓人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男人抑製不住渾身的顫抖,他掙紮著想說話,可塞在嘴裡的抹布卻堵住了他的所有聲音。

“對了,我爺爺殺豬是不要錢的,鄉親之間幫個忙,咋個能要錢嘛。

不過,爺爺會拿走豬身上的一點東西,一般都是不值錢的下水,比如肺啊,心啊,再不濟,還能割幾塊血旺。

每次爺爺殺完豬,我們爺孫倆都有豬下水吃,豬肺豬心和二荊條一起炒,嗬——辣得安逸慘了!

可是自從爺爺走了之後,我再吃不到二荊條炒豬心了……”

說到這裡,少年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可眼神卻亮了起來。

他的眼神是熾熱的,是瘋狂的,手裡的刀子在男人身上遊走著,刀尖一會兒指向男人的喉嚨,一會兒又對準心口,像是在評估要從哪裡下刀。

最可怕的是,男人注意到就在他身後不遠處,居然放著一個不鏽鋼盆!月光下,盆裡的鹽巴白得刺眼,正等著被新鮮滾燙的血液填滿。

終於,少年找到了一處最合適的下刀位置,他揚起手裡的刀子,刀尖了對準男人的心口,眼看就要捅進去!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男人終於掙紮著吐出了口中的抹布,聲音嘶啞地喊出一句話:“娃兒,你,你誤會了!”

男人嘴唇乾涸,額頭湧出的血液糊住了他一側的眼睛:“我不是偷豬的,我是,我是收豬的!鎮上要擺酒,喊我來收豬!!十塊……不,十二一斤!你的豬能賣三千多塊錢咧!”

聽到這句話,少年手裡的刀子停下了。

雪下得更急了。

厚厚的雲層遮蔽住月亮,隻有房簷下的燈光,還在散發著幽幽的光芒……

——“cut!非常好!!”

主屋裡傳來青年導演的聲音,瞬間打破了院子裡幾乎到凍結的空氣。

下一秒,等候在其他側屋裡的工作人員立刻湧了出來,這個扶人、那個披外套,七手八腳地把跪在雪地裡的鮑磊老師扶了起來。

飾演鄉村少年的薑樂忱趕忙把那柄鋒利的刀子交到場記手裡,迅速蹲下-身去解鮑磊老師身上的繩結。

助理搬來椅子,讓鮑老師可以坐下休息。

這位敬業的中年演員身上滾得一團臟亂,頭上身上全是雪,臉上也有被石子劃破的痕跡。因為手腳長時間被捆住,剛解開時,他手腕都不能動了,雙膝也凍僵了,助理趕忙拿來熱水袋貼在他的膝蓋上。

“鮑老師,實在不好意思,我是不是係的太緊了?”薑樂忱愧疚地問。

這時的他哪還有鏡頭裡的天真恐怖,又變回了原本的乖巧模樣。

明明幾分鐘之前,他還拿著刀在搭檔演員身上不停比劃,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對方剖開。

“我現在可不敢看到你小子的臉,”鮑磊老師故意開玩笑,“我剛剛躺在雪地裡,就這麼仰頭看著你,真的有種自己躺在手術台上的感覺。你在學校做實驗時,是不是也這麼生剖小白鼠啊?”

小薑趕忙解釋:“不會的不會的,生剖是不符合動物醫學實驗倫理的。解剖之前要把小白鼠頸椎弄斷,一秒一個,一點痛苦都沒有的!”

鮑磊老師:“……”

其他工作人員:“……”

這解釋,還不如不解釋。

他們正說著話,林巋然從主屋走了出來,從他的神色來看,他對剛才兩人的表演十分滿意。

其實不止是林巋然,應該說整個劇組從上到下的每個工作人員,都被剛剛兩人的表演驚豔到了。剛才那段表演全長五分鐘,一氣嗬成,沒有一次停頓。

鮑磊老師是實力派老演員,出道至今二十多年,拍過的片子不知凡幾,隻是還差一部獲獎作品。他的眼神戲極有層次感,從雪地裡醒來的迷茫、到感知殺意後的驚愕恐懼、再到最後險中求生的機敏……他非常精準地通過臉部肌肉的變化,完完整整的表達出了幾次情緒的轉變。

至於薑樂忱——他的表現超過了所有人的預料!前麵幾日的拍攝,他的表現隻能說是中規中矩,沒出過什麼岔子。畢竟他不是科班出身,又是第一次出演電影,能有如今的表現,已經比其他愛豆轉演員的花瓶們好很多了。

但是今晚的這場戲,薑樂忱著實讓人驚歎。

在雪落無聲的夜色中,鄉村少年的蠻莽、粗鄙與殘忍,都被表現得淋漓儘致。他不是“惡”——在這一片空白的紙頁裡,根本沒有“惡”這個字。

他純粹到不分善惡。

林巋然看著被眾人簇擁的薑樂忱,心中有千言萬語湧動。

他曾以為,薑樂忱是一塊有待發掘的寶石;需要由他拂去塵埃、擦去沙垢,妝點一新,捧到電影的殿堂中,斬獲眾人的驚歎。但他逐漸知曉,寶石終歸是寶石,薑樂忱從不是蒙塵的明珠,寶石天生帶著光芒,天生就要被人所愛。

雪下個不停,落在少年人的發梢上,妝點了他。

薑樂忱正和其他人說著話,隱隱感受到一股視線,他回過頭去——恰恰好撞入了林巋然的眼眸中。

“林導?”薑樂忱先是一愣,又莞爾笑起來。他走出眾人的包圍,雙手插在棉服的兜裡,身子不老實地左晃右晃,“您怎麼這麼看我?是我剛才哪裡表現得不好嗎?要不要再來一條?”

“不,你表現得很好,”林巋然收回複雜的心思,搖搖頭,“好到出乎我的意料。”

“嘿嘿,這是團隊的功勞~”小薑同學認真地說,“我現在發現了,拍戲和做實驗很像。”

“怎麼說?”

“除非那種天縱英才,比如愛迪生那樣,一個人就能在實驗室裡搗鼓出點兒什麼,其他實驗都要團隊合作。項目導師——就是導演,帶我的師兄師姐——就是演對手戲的合作演員,實驗室負責人——就是劇組staff。”

小薑同學掰著手指清算。

“好項目固然重要,但導師才是整個實驗的定海神針,決定這個項目燒的錢能不能產出成果;同門師兄師姐如果光劃水不乾活兒,項目也會玩完,隻有集思廣益才能有所收獲;實驗室負責人則清楚每個機器的運作……至於我嘛,確實有那麼一點小聰明、小努力、小幸運,但如果遇到不靠譜的團隊,我這些小優勢也沒有用武之地嘛。”

他把實驗和拍電影做類比,這種說法真是聞所未聞,但仔細想想,確實有不少相似之處。

林巋然忍俊:“你今天怎麼這麼謙虛?照你這麼說,今天拍得這麼順利,和你自己無關,全是其他人的功勞?”

“我這不是給您打預防針嗎!”小薑同學眼睛滴溜溜一轉,狡黠地說,“我剛才那是超長發揮、莫名其妙的就入戲了!您要是讓我一模一樣地再來一遍,我肯定發揮不出來了!也就發揮個……百分之七八十吧!”

林巋然:“…………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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