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聞桂出乎意料的平靜,“所以你今天這麼反常,一會兒問我要不要喝奶茶,一會兒問我要不要吃水果,是因為這件事。”
薑樂忱小心窺探他的神色,像是一隻不小心闖了禍的小狗:“你不生氣嗎?”
“有什麼可生氣的。”聞桂搖頭,“你都說了是不小心碰到的,又不是故意偷看,看到便看到了。那隻是一個賬本,沒什麼不能讓你看的。”
他的語氣一派沉靜,仿佛紙頁上那一項項劃清的欠款,隻是他人生裡最微不足道的一筆。
可薑樂忱知道它的分量。畢竟在欠下第一筆借款時,聞桂還隻是個高中生而已。
聞桂和誤打誤撞成為愛豆的薑樂忱不同,聞桂從一開始就是衝著成名這條路來的。
“我隻拿到了高中畢業證,稍微有點含金量的工作都不要我。但我知道我長得好看,就想去m公司碰運氣。”聞桂第一次講起自己進入公司前的種種經曆,“可是麵試了幾家公司,他們都不能承諾多久能拿到第一筆錢。我當時幾乎彈儘糧絕,若不是還沒成年,我都想去賣血了。結果誤打誤撞地遇到了前公司的星探,說一個月能有兩千塊錢的保底工資,還免費培訓唱歌跳舞,我想都沒想就和他們簽約了。”
“幸虧你簽約了,”薑樂忱慶幸地說,“我可不想看到你簽約那些亂七八糟的網紅公司,成為一個每天露腹肌的擦邊男網紅。”
聞桂:“我那時候一點經驗都沒有,以為自己碰到了好心人,哪能想到一個月兩千塊錢就是我能從公司裡拿到的所有錢了,我要想還錢,隻能四處去接其他工作……我一直把賬本帶在身邊,隻要賺到一點錢,就立刻還一筆,用了三年多才還清。”
“那現在都還清了,為什麼還要帶在身邊啊。”
“為了……做個紀念吧,就像是帶著一本舊日記。”聞桂回答,“對於之前的我來說,還清欠款就是人生最重要的目標。”
薑樂忱問他:“那你現在有新的目標了嗎?”
“有了。”
“能告訴我嗎?”
容顏雋美的年輕人忽然轉過頭,看向站在自己身畔的薑樂忱。他的視線落在薑樂忱的眼睛裡,像是在看著薑樂忱,又像是在看遠方某個遙不可及的夢想。
“我的目標是成為一名優秀的歌手,而不隻是一個隨時可以被流量捧起、又被流量拋棄的唱跳愛豆。我要站的足夠高,擁有配得上名聲的實力,成為一個不可被替代的存在——因為隻有這樣,我才有資格和彆人去競爭。”
薑樂忱先入為主,以為聞桂口中的“競爭”是指的某個專業獎項。內娛水獎千千萬,但有分量的獎可不是那麼好拿的,每年提名的作品那麼多,競爭那麼激烈,神仙打架的前提是你自己也必須是個神仙。
“有事業心是好事兒!”薑樂忱鼓勵他,“想要拿到什麼東西,第一要義就是自己要足夠優秀。我能直博,都是靠績點說話;我能拿獎學金,也是靠校內校外各種證書活動堆起來的。就算是天下掉餡餅,也得看我有沒有足夠大的碗能裝啊。”
聞桂清楚地知道,薑樂忱說的競爭和他心裡想的競爭並不是同一個東西,不過努力總歸是沒錯的。
聞桂:“我唯一擔心的是,我怕自己進步得太慢,當我還不夠優秀時,我想要的金蘋果先被彆人摘走了。”
“哎呀,你要相信金蘋果,它可能會被路過的喜鵲叼一口,被爬上來猴子啃一下,但它會等著你的!”
“真的?”
“真的!”小薑信誓旦旦。
聞桂定定地看了他幾秒,忽然說:“那你和我拉鉤。”說著,他伸出了小指。
薑樂忱莫名其妙,不知道為什麼聊來聊去,忽然聊到他們兩個要拉鉤。他們不是在說聞桂衝獎的事情嗎?
算了,誰讓聞桂是他的好隊友、好朋友、也是最最最最好的兄弟呢?自己的西皮,自己總要寵著嘛。
想到這裡,薑樂忱也伸出小指,勾住了聞桂的手。
兩人的尾指緊緊纏繞在一起,上下輕晃。
拉過鉤的人,一定不會走散吧?
……
這場由嘉賓們舉辦的“小型演唱會”原定隻有四十分鐘,但是唱到後來,嘉賓們都唱嗨了,大家輪流上台,原定的曲子唱完,還唱了不少其他藝人的歌。
薑樂忱是個愛熱鬨的性子,直接把手機連上音響,連蹦帶跳的跳了幾首女團金曲,都是如今短視頻軟件最火的幾首歌。他雖然是男愛豆,但是跳女團舞時一點也不扭捏,該賣萌就賣萌,該性感就性感,大大方方地讓大家看。
他不僅自己跳,還拉著聞桂陪他一起跳。
聞桂在他們團的定位是主舞,同樣的舞蹈,兩個人做出來的感覺截然不同,薑樂忱活力四射,戴上假發換上短裙就能順利混入女團,原地出道;而聞桂力量與技巧並存,巧妙地改了幾個動作,變成了彼此襯托的雙人舞。
拍綜藝嘛,敢玩敢鬨才有鏡頭,幾位常駐卡司都笑瘋了,連連稱讚他們膽子大。
薑樂忱跳到腦門上一層密密麻麻的汗,下場後問編導:“編導姐姐,我跳的怎麼樣啊?”
“跳的特彆好。”編導哭喪著臉,“有一種不顧節目組預算的美。”
薑樂忱嘎嘎壞笑。
綜藝節目裡出現的每一首歌都是要買版權的,薑樂忱和聞桂一口氣跳了三首女團的歌,節目組可是要大出血了。但如果不買的話,這麼好的鏡頭就要白白浪費了,節目組哪裡忍心嘛。
他們這群人,一鬨劇鬨到下午四點多,薑樂忱晚上七點的飛機,時間差不多也該走了。聞桂的飛機比他晚幾個小時,可以在節目裡再呆兩個小時。兩人雖然是一塊飛過來的,但不能一塊走——薑樂忱的目的地是川省,而聞桂要飛回京城。
離開節目前,薑樂忱很有禮貌地去和每一位常駐卡司擁抱告彆,他還讓助理準備了一些小禮物,送給每個人。
舉起攝像機,記錄下薑樂忱和大家告彆的一幕,沒想到當薑樂忱擁抱完卡司後,居然轉過身,向著攝像機後麵的工作人員走了過來。
“也謝謝這三天,各位攝像老師、編導老師、服化老師的幫助。”薑樂忱伸開雙臂,抱住這幾天忙前忙後的編導梅裡響,“小梅姐,謝謝你們邀請我來這個節目,以後再有這種連吃帶玩還能拿錢的活兒,可千萬彆忘了我啊!!”
梅裡響被年輕愛豆緊緊抱住,這個擁抱沒有任何其他意味,就像是弟弟擁抱姐姐一樣。她艱難地伸長脖子喘氣:“小薑老師,你的重點是後半句話吧?”
“嘿嘿,”小薑被看透,大方承認,“你們香蕉台可是大台,一年幾十檔綜藝,我才上了一檔,這還差了很多呢。”
梅裡響:“隻見過經紀人拉活兒的,沒見過藝人像你這樣給自己拉活兒的。”
“現在不就見到了?”薑樂忱說,“賺錢又不羞恥,姐,你看我多有綜藝感、多放得開啊。不過咱們這個綜藝隻發掘了我幽默自信的一麵,有點浪費我的頭腦和美貌了,我建議下次有什麼密室逃脫劇本殺之類的綜藝可以叫上我,我人稱福爾摩薑,聞桂可以當我的華生。”
梅裡響實話實說:“華生的出場費可比你高。我們請的起福爾摩薑,但是請不起華生。”
薑樂忱立刻改口:“如果預算有限的話,福爾摩薑也可以單打獨鬥。”
聞桂在他身後咳咳咳咳個不停。
薑樂忱麵不改色:“桂桂,你怎麼了,要是嗓子疼你去喝水,彆在這裡影響我和編導姐姐聯絡感情。”
梅裡響被他滿嘴跑火車的樣子逗笑了,答應他等她回台裡之後,會把小薑推薦給其他節目編導,看有沒有機會再合作。
助理在旁邊頻頻看表,催促薑樂忱要趕快走了。薑樂忱最後一次和大家告彆,在上車前,他伸開雙臂走向聞桂,主動說:“其他人都抱了,咱們還不抱一個嗎?”
聞桂故意說:“你都打算扔下我獨自接活兒了,還抱我做什麼。”
薑樂忱心想桂桂子還真是小心眼兒啊,二十歲的人了怎麼還和十二歲一樣鬨脾氣呢。
薑樂忱:“你不抱那我就走了。”
聞桂:“那你走吧。”
薑樂忱轉身拉開車門:“我真走了。”
聞桂:“你真走吧。”
薑樂忱一隻腳踏進車子:“好話隻說三遍,你再不挽留我,今晚就在被窩裡一邊想我一邊嚶嚶嚶哭去吧。”
聞桂:“要走快走,你哪隻眼睛看見我會想你了?”
“聞桂啊聞桂,你真是行啊!”薑樂忱對他指指點點,“你要是想我你就是小狗!”
他們兩人鬥嘴完全是小學生水平,聽得周圍的工作人員忍俊不已。
薑樂忱氣哼哼地上了車,聞桂果然沒有挽留他。
保姆車緩緩駛離了綜藝拍攝地,被攝像機包圍著的椰林餐廳漸漸被甩在了身後。薑樂忱坐在車裡,一直回頭望著身後的風景,直到車子拐過路口,餐廳才消失在道路的儘頭。
就在此時,薑樂忱兜裡的手機響了一聲。
他早已猜到是誰發來的消息。
@折桂:你有東西忘記帶了。
@小薑小薑不愛吃薑:我忘記帶什麼了?
@折桂:忘記帶走你的小狗。
切。
薑樂忱得意地想——看到沒有,剛分開一分鐘,聞桂就想他啦。
(帖子在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