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 第 135 章 “林導,我不想永遠活……(2 / 2)

兼職愛豆指北 關自在_ 13122 字 10個月前

盛之尋不屑道:“花?我以為是荒廢的菜地,隻見到營養不良的葉子,看不到一朵花。”

“……”林巋然不說話了。

林巋然是惜花人,在港島時,他家中彆墅就有一座很漂亮的玻璃花房,屋前屋後更是載滿了各種綠植。後來他工作重心轉移到京城,特地把自己最愛的花種從港島空運而來,又親手栽下。

但奇怪的是,那些在港島開得鬱鬱蔥蔥、四季常青繁花似錦的花,到了京城卻憋不出一朵花苞。

薑樂忱腳受傷了,走得慢,林巋然陪在他身邊慢慢往院外走,邊走邊給他指自己栽種的植物。無一例外,長勢都不樂觀。

“也不是每株都不好呀。”薑樂忱為了安慰他,指向院門口爬滿一整麵牆的爬藤植物,院牆的角落,大黑狗正老實地趴在植物下麵,有一搭沒一搭地甩尾巴,“那個就長得很好,我剛進門的時候就注意到了,那是爬山虎吧?那麼綠,看起來很健康啊!”

林巋然苦笑:“那不是爬山虎,它叫‘使君子’,是我最喜歡的花。”

薑樂忱:“……呃。”

使君子每到夏季盛放,一根莖上往往會有十幾多、乃至幾十朵花,深紅淺粉米白色的花朵層層疊疊擠壓在一起,花開如瀑。

可這麼一株理應“爆花”的植物,移栽到京城後,卻在烈日下不見一朵花苞,隻剩下綠葉爬了滿牆。

“應該是水土不服吧。”薑樂忱沒種過植物,曾經他在街邊買了一小盆仙人掌,每周堅持澆水,就這麼養了兩年,才發現仙人掌是假的。他想了想,“導兒,你知道有種貓咪的品種叫‘無毛貓’嗎?顧名思義,這種貓咪渾身上下沒有一根毛發,就連胡須都沒有。但是很多生活在亞寒帶地區的人養了這種貓之後,發現貓咪居然‘逆反’了,開始長毛了!原因很簡單——天冷,貓咪為了禦寒,所以會長毛。動物會根據溫度長毛,植物也對溫度濕度有自己的喜好嘛。”

港島的氣候和京城差距太大了,港島濕潤,全年溫暖,一年四季都能被鮮花簇擁;而京城四季分明,嚴寒酷暑,很多花移植過來就會水土不服。

即使再精心嗬護,也無法綻放出美好的花。

不是花種不好,也不是土壤不好,更不是種花人不用心——隻是它們“不合適”罷了。

夜風吹拂,院牆上綠葉輕晃,發出沙沙的聲響,那聲音非常動聽,穿過月色撩動心弦。

名叫happy的大黑狗打了個噴嚏,懶散地在葉子下翻了個身,腦袋枕在花壇的基石上。

這是一個美好到讓人有些目眩神迷的夜晚。

薑樂忱看向站在綠葉牆前的林巋然,說:“導兒,謝謝你邀請我來看你的作品。”

林巋然預感到了什麼,也定定回望著他:“這不止是我的作品,也是你的作品。”

“您要這麼說的話,那編劇、攝影、製片和兩位主演老師可就不乾了。”小薑眨眨眼,“我確實演的還不錯啦,但是在這部電影裡,我隻是構成它的一個符號,我可不敢邀功啊。”

“我說的不是電影。”林巋然開口,聲音沙啞,“我說的是那幅照片。”

那幅照片——那幅懸掛在展廳中央,名叫《小狗》的照片;那幅隻展出了一天,就被林巋然摘下,私藏起來的照片;那幅讓他通過鏡頭,意識到自己感情的照片;那幅赤-裸裸地剖白自己的照片。

上一次薑樂忱裝作看不懂他的示好,委婉地跳過了這個話題,可林巋然卻不死心。彆人都說他溫柔又紳士,因為他做事向來留三分餘地,但這次他卻逼著自己踏出這一步,把三分餘地都耗儘。

想到這裡,林巋然啟唇,說出那句縈繞在心頭許久的話:“小朋友,我鐘意你。”

“……”夜風沒有送來薑樂忱的回答。

這個答案其實林巋然早有預料。在這種時候,不回答就是最終的回答了。

“小薑,其實按照我一貫的性格,是不會把這種話直接說出口的。因為我擔心一旦說出口了,你拒絕之後,那麼咱們未來相見會很尷尬。畢竟這部電影還要繼續做宣傳,如果因為咱們之間的私事,傳出導演和演員不合的醜聞,那對整部作品來說都是很糟糕的。”

薑樂忱輕輕眨了一下眼:“那你為什麼還要說呢?”

“因為不甘心吧。”林巋然苦笑一聲,“藝術家分為兩類,一類覺得世界不會再好了,一切都是黯淡的;而另一類對世界充滿幻想……很不幸,我是後麵那種。”

所以他會從心底期盼一個奇跡,期盼一個變數,期盼一道光。

就像他在電影最後增加的那個彩蛋,他在所有角色跌入穀底之後,又給了他們一個上升的希望。

麵對林巋然的真情流露,薑樂忱輕輕歎了口氣。

自己這麼閃閃惹人愛,他也會很煩惱的啊。

“導兒,首先我要聲明,我確實太優秀了,你喜歡我也是正常的。”薑樂忱笑起來,“其次呢,我想感謝你——感謝你邀請我去看你的攝影展。”

“?”

“我以前其實也看過一些攝影展,那些攝影展無一例外,都是按照拍攝主題進行劃分的。人物肖像、動物、自然地理、人文地理、新聞攝影……隻有你的攝影展,是按照時間劃分的。”

林巋然有些意外,沒想到小薑會提到之前的攝影展:“因為大多數攝影師是先確定拍攝主題,再進行創作。但是我拍攝時,都是背著相機漫無目的的走,什麼東西觸動了我,我就拍什麼。影響我拍攝的是我當時的心境,而心境又和年齡、閱曆有關,所以最終決定按照年份歸類。”

“是啊,所以我參觀攝影展的時候,感覺像是重新認識了一遍。”薑樂忱掰著手指頭回憶他在展廳裡看到的那一幅幅作品,“剛到美國時,繁華大街上那個無人問津的小醜打動了你;後來你走南闖北,動物遷徙留在了你的相機中;回國工作,小巷裡的夕陽對你意義非凡;然後……”薑樂忱頓了頓,看向他,“……然後就是我了。”

林巋然想解釋什麼,但是少年打斷了他。

“導兒,我很榮幸能成為你鏡頭下的重點作品。——但是,你通過取景器看到的那個人,並不是完整的我呀。”

小薑經常自吹自擂,說自己是滿分偶像,但他心理清楚,這世界上除了大熊貓和小熊貓以外,沒有絕對完美無暇的東西。他也有自己的缺點、自己的道德瑕疵、自己的私心,但是這些缺點在林巋然眼裡,是全都看不到的。

林巋然愛慕著他,這種愛裡帶了太多濾鏡,多到薑樂忱覺得他不應該做導演,而是應該做自己的夢男唯粉,每天專注吹彩虹屁。

林巋然說:“一個導演,如果不愛自己鏡頭下的角色,那他注定拍不出好作品。”

“這話倒是說得對,導演都會愛自己的主角,有個導演不停找白月光替身,拍三十年戲,女演員都長同一張臉。”薑樂忱淡定地說,“可問題是,我不可能永遠都是現在的我呀。我去年一十三歲,今年一十四歲,明年一十五歲,然後我會三十歲、四十歲、六十歲、八十歲……難道當我八十歲時,我還是當初那個讓你靈感叢生的繆斯嗎?當你眼中的完美濾鏡褪去之後,當我逐漸撕掉身上的標簽之後,我們要如何相處呢?”

“……”

就像那首奧斯卡最佳配樂所唱的那樣——willustillloveme,whenImnolongeryoungaiful?(當我容顏不再,韶華已逝,你還能愛我如初嗎)

林巋然在求學時,看過很多很多電影工具書,在每本書裡,都會用單獨一個章節講述“如何塑造好一個人物”。

一個“好”人物是要有所成長的,開篇是一顆種子,結尾是一顆茁壯的樹。

在這一刻,林巋然驚覺,原來從始至終小薑在他眼裡都不是一個“成長型”的角色。小薑在初登場時,已經是這世上最可愛的一朵花了。

而林巋然想做的,是把這朵花移栽到他的玻璃花房裡。他想永遠定格這朵花的青春。

可是小薑並不需要這樣的偏愛。

風吹雨打也好,暴曬酷暑也好,他都開得燦爛。

“導兒,謝謝你能把我拍的這麼好看。”薑樂忱站在連茵成片的綠葉牆下,那些不開花的“使君子”輕擺枝葉,在月色裡共舞。而他,更像是從月色中生長出來的精靈。“我在看到你拍攝的作品時,我就知道你的心意了,但是很抱歉,我不想永遠活在作品裡。”

“……應該是我說抱歉。”林巋然終於意識到,自己錯在了哪裡,他歎息一聲,“是我把自己的想象強加給了你。”

看他一臉自責,小薑心裡也有點不落忍。

憑心而論,薑樂忱真的很欣賞他的創作態度。林巋然是他合作過的最有專業精神的導演,演員有時候會入戲太深,愛上另一位合作演員,誰說導演不能入戲呢?

想到這裡,小薑開玩笑說:“嘿嘿,我能成為你‘這個階段’的靈感來源,說出去也挺有麵子的。雖然我拒絕了你,但是你也彆沮喪,以後你找新男主就照著我的臉找,我三十歲了,你找一十歲的,我四十歲了,你還找一十歲的,等我六十歲了,你應該也成國際大導了,繼續照著我這張臉找一十歲的……這樣彆人都知道我是你求而不得的白月光了。”

林巋然又無奈又好笑:“不找了,我若再找一個和你長得相似的,拍戲的時候每天在我麵前晃悠,我這不是自尋煩惱嗎?”

“那倒是。”薑樂忱想了想,“畢竟煩惱有答案,我可沒有。”

話說到這裡,忽然從遠處亮起一盞車燈,隻見一輛熟悉的豪華休旅車從遠處花田向著他們的方向駛來。

原來是剛剛去開車的盛之尋來找小薑了。

車子停在他們幾米之外的路旁,盛之尋不耐煩地按了按喇叭,催促薑樂忱趕快上車。

薑樂忱看了眼手表:“哎呀,確實不早了,我淩晨一點的飛機,再不走就趕不上了。”他向林巋然揮了揮手,“導兒,我先走了——對了,我忘了說,這電影真好看!我覺得觀眾肯定會喜歡的,電影節的評委也會喜歡的!”

林巋然卻沒有向他揮手道彆,而是伸開雙臂,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問:“電影好看的話,光說喜歡可不夠,總要給我一個擁抱吧?……”他停頓幾秒,自嘲地補充,“……就當是你拒絕我之後的安慰獎?”

可是,小薑並沒有擁抱他。

少年退後一步,出乎意料地向著林巋然的方向,鄭重地彎下腰。

“巋然哥,謝謝你拍出這麼好的一部作品。”薑樂忱的鞠躬持續了數秒,然後重新站直,他定定望著他,語氣和眼神是從未見過的嚴肅,“——你是一位好導演,你會拿獎的。”

說完這句話,薑樂忱再沒有遲疑一秒,就這樣轉身離開了。

他的步速不快,但離開的背影很堅定。

盛之尋的車停在路邊,車燈穿透一片黑暗,照亮前方。

薑樂忱拉開車門上了車,很快,車子啟動,向著茫茫夜色中駛去。

隻剩下林巋然一個人留在原地,陪伴他的,隻有天上的月,門旁的狗,牆上的使君子,和帶走一切的風。

然後。

他張開空虛的雙臂,抱了抱夜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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