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累的,而是欲.求不滿,憋了一肚子火氣。
順著師兄心意的後果就是,昨晚兩人隻做了一次,便直接結束。
對燃灰來說已經夠了,於是很快就沉入夢鄉。但對於好不容易吃上肉的魔尊而言,卻連肚子的十分之一都沒填飽,像是道開胃小菜,被大餐饞得口水橫流,卻隻能看不能吃。
偏偏是他親口答應要聽蘇燃灰的,於是不敢多要,隻能抱緊失而複得的仙人,磨著牙自我排遣。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還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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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了魔後,燃灰的生活也沒什麼變化,隻是男主偶爾會故意叫他夫君,換來無語的一瞥。
本以為自己能很快等到002回來,然後脫離這個世界。卻沒想到春去冬來,一晃就過了五個年頭。
收到五周年紀念日的禮物時,燃灰已經對002回來不抱什麼希望了。
他淡定被朝鄴拉著,走到寢殿寬敞的地方,把魔尊手裡巴掌大的小布袋接過來拆開。
這麼些年,魔尊學來了許多花裡胡哨的本領,平日裡大大小小禮物也送個這次送的賀禮是個親手繡的荷包。
天知道蛇女看見尊上親自學習女紅的時候有多震驚,燃灰也不懂,但燃灰大受震撼。
他拿著那正麵繡著歪斜梅樹反麵繡著扭曲金桂的荷包,謹慎措辭:“尊上當真是,賢惠。”
魔尊倒很坦然接受的燃灰的稱讚,笑吟吟的,很自傲:“其他夫君有的,師兄自然也要有。可還喜歡?”
燃灰:“……不錯。”
不錯就是喜歡,朝鄴對此接受良好。
幫蘇燃灰把荷包掛到腰間門,朝鄴卻沒有起身離開,就這麼大鳥依人地依偎住燃灰,骨節分明的手指一點一點把他腰間門的白衫撫平,又暗示性地扶住腰。
呼吸吹過白皙脖頸上細小的絨毛,魔尊低聲問:“看在今日是咱們結為道侶五年整的份兒上,師兄,咱們今晚可否通融一二?”
燃灰在他掛荷包的時候就知道要說什麼,很淡定地道:“也不是不可。”
迎著魔尊亮起來的丹鳳眼,他又慢悠悠補充:“那下個月的便要提前透支了。”
朝鄴:“……”
他唇角頓時抿直,狹長眼尾一片落寞薄紅:“師兄何必同我分得這樣清楚?”
身為魔尊的肅殺退去,朝鄴本就長得邪魅風流,這時候像極了男狐狸精。隻可惜蘇燃灰郎心似鐵,不為所動:“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按照燃灰的要求,兩人隻有一個月才做上一次。對魔尊而言,這個頻率簡直像是守活寡。
仙人欲望的確寡淡,但他萬萬沒想到寡淡如斯。要不是為了朝鄴,燃灰甚至連一個月一次都不想有。
但即使再怎麼饞得厲害,朝鄴也不敢強求,隻能委屈鬆手,心裡暗暗磨牙,也不知道這饑寒交迫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
此時已是深秋,桂樹金黃一片,新雜交出來的魔蜂在桂花間門上下飛舞采蜜。魔尊很快就歇了其他心思,摘下來大捧桂花,洗乾淨送到燃灰手邊。
美滋滋吃了一把桂花,燃灰心中很快樂。
不用強行交公糧,那這個世界簡直就是度假,還有男主做禦廚,怎一個爽字了得。
深秋之後,很快便是隆冬。
殿外風雪呼嘯,魔尊抱著蘇燃灰在殿內烤火,燃灰專心看民間門搜羅來的話本,朝鄴專心看他。
這時殿門卻被輕輕叩響,是蛇女站在殿門口,恭敬道:“尊上,有客人求見。”
朝鄴和她對上視線,片刻後放開蘇燃灰,出了門。
數息後,他裹挾著寒氣回來,小心地在燃灰身邊:“師兄,我有事出去片刻。”
神色輕鬆,燃灰看他一眼:“去吧。”
再次跨出門,漆黑狐裘上瞬間門沾染一層雪粒,朝鄴神態也沉凝下來,看向等候在側的中年男子。
宿雲是有事相求。
不過小半年不見,如今他消瘦一圈,衣袍鬆垮,臉上胡須也不知多久沒剃過,眼窩深深凹陷進去。
曾經的他就算是個有著小肚腩的中年人,也是個從容不迫的中年人,哪裡和現在一樣,幾乎狼狽落魄了。
“從前我的衣冠,都是由她打理。”察覺到朝鄴的注視,宿雲自嘲地笑笑,“如今我自己上手,才知道有多難。”
朝鄴沒回答。
他帶著宿雲去了魔宮的寶庫,任宿雲選出幾味天材地寶,讓他帶回人間門。
臨走時,又將一袋金錠子遞給他:“若要我相助,隨時聯係。”
宿雲本來還勉強笑著,聽見這話,卻慢慢紅了眼眶。
他朝著朝鄴重重一拜,借衣袖遮掩顫抖的嘴唇:“多謝尊上……大恩。”
朝鄴目送宿雲離開,在寢殿門口佇立半晌,直到寒氣侵入骨髓,才又回到室內。
地龍融融,燃灰已經在床上睡著了,眉目安靜如畫。
朝鄴看著師兄泛著健康光澤的睡顏,心終於安定下來。
他等寒氣徹底消散,才上床緊緊抱住蘇燃灰,把臉埋進他肩頭,閉眼睡覺。
但不管朝鄴再如何施以援手,宿雲的妻子仍然沒能挺過第二年嚴冬。
魔尊再去凡間門看望老友時,昔日還算乾淨的破敗院落已經遍地積雪黑泥。
一抔黃土上,端正立著塊墓碑。
宿雲形銷骨立,白雪滿頭,精神竟然還算不錯,並沒有朝鄴想象中那樣潦倒。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宿雲倒是先開口:“尊上莫要為我擔心。”
“生老病死,此乃凡人常情。我為她留在人間門時,便早就做好了這準備。”
他坐在早已枯死的老樹下,自嘲地喃喃道:“我隻是沒想到……她能陪我的時間門這樣短。”
原來人魔殊途,並非因為立場,而是因為壽元。
朝鄴不再打擾,隻站在旁邊,安靜陪著宿雲。
直到天邊從明至暗,又從暗到明,他才問:“你日後可要重回魔界?”
宿雲搖頭,語氣淡淡:“我要在人間門尋她轉世。”
朝鄴微微皺起眉:“人間門數千萬凡人,每年降生嬰兒不計其數,想要找到轉世,談何容易。”
宿雲卻一笑:“活著總得有個念想。”
“一年找不到,那我便再找兩年,三年,千百年。”
“隻要活著,總有一天能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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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灰總覺得朝鄴去了趟人間門,就變得額外奇怪,動不動就盯著自己看,眼神裡帶著他看不懂的複雜。
第十次偷看被抓個正著,燃灰停了手裡的狼毫,疑惑地與他對視:“有事?”
朝鄴淺色的瞳孔沉沉,片刻後走近抱住他,下巴輕輕擱到肩頭上,才道:“……無事。”
隻是宿雲給魔尊敲響了一記警鐘。
兔死狐悲,物傷其類。
魔尊能活數千年,還有無窮多的秘法延長壽命;金丹期修士若得不到突破,卻隻能活四五百歲。
修士與凡人不同,若是無法突破,身隕道消後便無□□回。
朝鄴挑了個機會,偷偷摸過蘇燃灰的仙骨。
如今這根仙骨已經三百餘歲,也就是說,師兄隻能再陪自己不到兩百年。
而且他如今在魔界待的時間門太長,身體被魔氣侵染,即使是想繼續修煉,也不能夠。
危機感濃重,朝鄴心中再如何懊悔,都於事無補。
光是想想兩百年之後,他便再也見不到蘇燃灰,整個人便仿佛天都塌了。
魂不守舍一段時日,某天夜晚,朝鄴又孤身去了一趟仙界,兩日後才回來,臉色發白。但他膚色本就冷白,沒人看出什麼端倪。
很快,燃灰就發現,朝鄴似乎在有意識避著自己。
不僅白日裡的魔界公事繁忙許多,即使晚上,他也鮮少和燃灰一同睡下,都是等燃灰睡著之後,才半夜摸上床,身體涼如玉石。
諸如此類還好,但就連對方萬般珍惜的每月一次,臨近月末也沒要,竟然就要這麼直接錯過。
這可是從未有過的稀罕事,稀罕到讓燃灰懷疑他得了不治之症。
於是挑了個機會,在魔尊又要在清晨離開時,燃灰喊住他:“朝鄴。”
直呼大名:“你怎麼了,可是身體不適?”
朝鄴身形一頓。
片刻後,他轉臉看向燃灰,笑容如常,口吻熟練地調笑:“怎麼,師兄莫非在關心我?”
與男主對視片刻,燃灰倏地直白道:“對。”
“我是在關心你。”
這還是他第一次承認。
畢竟男主是一個世界的氣運所在,關心兩下也很正常——燃灰理所當然地對自己說。
朝鄴喉頭一哽,還要說的調笑頓時噎在了喉嚨裡。
好半晌,他慢慢上前抱住燃灰,聲音低低:“師兄……真是讓為夫受寵若驚。”
燃灰任他抱著,等了一會兒才道:“現在可以說了嗎。”
朝鄴這才鬆開手臂,語氣恢複如常:“師兄放心吧,若是我當真有事,那肯定早早就擄了你上床去,先做個痛快再死。”
燃灰:……你彆說,確實。
既然他這麼說,燃灰就沒必要多問,剛想離開,卻又被男主纏住。
“還有件事。”朝鄴厚顏無恥,眼神像是狡黠的狐狸:“這個月太忙了,咱們那次先欠著,等下個月師兄一同補給我可好?”
男主還是這麼不要臉,燃灰暫且放下了心,迎著委屈的目光,拒絕了他打欠條的請求。
又這麼過了幾天,沒有男主在身邊以各種理由騷擾,耳根難得清淨。
……幾乎稱得上淒清了。
這還是他頭一次發現,魔宮如此空曠。
晚飯照舊是朝鄴親手做的,做過飯就匆匆離開。燃灰獨身一人在桌邊吃著,卻慢慢沒了胃口。
沉默片刻,他放下筷子,淨手上床休息。
半夜裡,燃灰從噩夢中驚醒,夢裡主係統炸成粉塵,他被永遠留在這個任務世界,無法登出。
……好久沒做過這麼刺激的夢了。
緩了一會兒,燃灰發現朝鄴又不在床上,亦不在殿中。
“……”
出於某種玄妙的預感,燃灰這次沒有猶豫太久,選擇起身披衣,化作流光出了門。
隱匿身形這種爐火純青的能力,他做得毫無破綻,很快就避開魔宮的重重守衛,尋摸到了一處僻靜的偏殿裡。
殿內動靜微弱,但有燭火跳動。
燃灰並不進去,在門口靜靜等著,良久,隱隱有沙啞的嗓音傳來:“尊上,可以起身了。”
緊接著,一道聲音響起,虛弱到燃灰險些聽不出是誰:“還有多久?”
“快了。等再取三次心頭血,便可取得全部材料,屆時便可施展秘法。”
“三次……”喃喃道,“好。”
窸窸窣窣動靜傳來,蛇女低低發問:“尊上……為何不讓魔後知曉您的良苦用心?”
沉默片刻,朝鄴輕笑聲傳來:“他才不想和我一同活上幾千年,我偏不讓他如願。”
“等他納悶自己怎能活那麼久了,我再告訴他。”
老夫老妻的語氣,卻有說不儘的繾綣在裡頭。
燃灰的影子突兀停在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