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光潔的額頭,一路吻到略微滾動著的喉結。
燃灰似乎在夢中察覺到異樣,皺起眉,又被隔著手套仔細撫平了那絲褶皺。
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裴蘇謁卻仍然不慌不忙,從衣擺往上撩起,目光一寸寸掃過,像是檢查身體那樣嚴謹認真。
視線落在明顯食用過度的地方,他的臉色頓時陰沉,發出一聲很不符合斯文外表的“嘖”。
有的人披著人皮,卻在乾狗事。
裴蘇謁的身份沒有其他幾個人那麼便利,吃了悶虧。
但想到什麼即將在未來發生的好事,他濃黑的眉毛複又舒展,唇邊愉快溫柔的笑意勾起來。
戴著手套的冰涼指尖劃過皮膚,激起細小的戰栗。
燃灰隱隱有了要掙紮著醒來的趨勢,裴蘇謁垂下臉,最後吻了吻他的手背。
一聲幾乎歎息的溫和低語停駐在耳邊。
“……快點留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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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了相當黑沉的一覺,等燃灰再睜開眼,懵懵地看著心理谘詢室的天花板,又因為刺目的燈光閉上眼。
腦子輕飄飄飛在半空,半天回不過神。
……我是誰,我在哪,發生什麼了。
“醒了?”
身邊傳來帶著笑的打趣:“看來高三壓力的確大,睡得可真快,怎麼叫都叫不醒。”
腦子屈尊降貴回到身體中,對上那雙藏在金絲眼鏡後的眼,燃灰終於回想起身處何地。
裴蘇謁坐在桌後看著燃灰,白大褂纖塵不染,目光溫和,毫無異樣。
但002可沒睡,它終於有了用武之地,激動地告狀:【宿主!剛剛我又進小黑屋了!】
它一進小黑屋,就說明男主又乾壞事了!
燃灰並不驚訝,緩緩神:“我睡了多久?”
裴蘇謁勾唇,對他示意牆上的鐘擺:“十分鐘不到。”
竟然隻有十分鐘?他還以為自己睡了一整晚。
目光在鐘表上停留幾秒,燃灰後知後覺,自己好像睡過了飯點,也不知道賀聞野回去沒有。
吃不上晚飯倒沒關係,但總覺得……似乎忘記了什麼事。
他頭還暈暈的,回憶片刻,心道大概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於是沒有深想。
裴蘇謁也看了眼表,作勢起身,語氣關切:“現在你們食堂是不是關門了?我帶你去吃教師餐吧。”
說了聲“不用”,捂著腦袋站起來,燃灰敏銳地察覺到異樣。
低頭看去,腳踝已經毫無痛感,連痕跡都消去不少。
而且……
動作間拉扯到什麼地方,校服底下涼颼颼的,他麵色頓時微妙一瞬。
這個切片還幫他上了藥,這麼好心?
也不知道對方看見賀聞野留下的牙印,臉上是什麼表情。
這個想法有些邪惡,燃灰揮散念頭,露出個禮節性的笑:“裴醫生,再見。”
裴蘇謁卻溫和道:“不急,會有人來接你。”
燃灰一愣,下一秒,心理谘詢室的大門就被敲響。
敲門聲很有規律,三聲一頓。
燃灰第一反應以為是賀聞野,但轉念一想,如果真是他,這個時候就該砰砰砸門了,哪裡還會用敲的。
果不其然,裴蘇謁剛打開門,就看見一張冷淡矜貴的臉,薄唇抿得很緊,淺色瞳仁瞬間鎖定在一旁的燃灰身上。
燃灰整個人僵成化石:“……”
看見來人的一瞬間,他總算想起來,自己忘記的是什麼了。
也許,大概,可能……
燃灰哄過言曄,說他們今晚一起去吃晚飯。
——他把學霸的鴿子給放了!
對上言曄冰冷至極的眼神,燃灰恨不得當場鑽到桌子底下。
氣氛詭異,裴蘇謁卻仿若未覺,溫和笑道:“這位同學,你是來接人的嗎。”
言曄這才看向他,兩個分身的目光隔空相撞,半秒不到就錯開。
他徑直進門,一話不說握住燃灰的手腕,力道很大。出於心虛,燃灰任憑言曄握著,露出個討好的笑:“言老師,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聽見熟悉的稱呼,言曄視線更沉,沒有回答,隻看向裴蘇謁,聲線冷得往下掉冰碴:“我來帶他走。”
裴蘇謁乾脆讓開,白大褂讓他穿得芝蘭玉樹,笑意盈盈:“天黑了,路上多加小心。”
成年男性比青澀的少年人多了成熟和穩重,風度翩翩,魅力十足。言曄繃緊臉沒說話,自顧自拉著燃灰往外走,與他擦肩而過。
心理谘詢室的門在身後合攏,走廊空曠,光線並不明亮,走路時都有回聲。
夜晚的校醫院多了幾分陰森可怖,002在腦海裡瑟瑟發抖,總是情不自禁想起它和宿主一起看過的那些恐怖片。
被緊緊抓著的手腕還是沒被放開,亦步亦趨跟在言曄身後,燃灰試圖從那張冰塊一樣的臉上看出端倪。
但看了又看,除了學霸現在很生氣以外,什麼都看不出來。
自知理虧的同時,他抱著兩分僥幸心理想:學霸的情緒是這麼多切片裡最穩定的,應該沒事……吧?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隻聽言曄冷冷開口:“你來這裡做什麼。”
燃灰:“……我說我來買創可貼,你信嗎?”
言曄停下腳步,淡淡瞥了他一眼,燃灰立刻交待事實,儘力說的委婉:“其實是賀聞野在體育課上受了傷,挺嚴重的,我就帶他來處理傷口,一不小心就在心理谘詢室裡睡著了。”
越說越理虧,迎著言曄直勾勾的目光,他乾咳一聲,很是蒼白無力地補充:“不是故意放你鴿子,真的。”
又是賀聞野。
僵立片刻,言曄什麼也沒說,鬆開緊攥燃灰的手,繼續往外走。
燃灰跟在他身邊,很殷勤地試圖和好:“你吃飯了嗎,餓不餓,我們去趟小賣部?”
言曄照舊不理他,看來這次是真的氣壞了,不管怎麼嘗試著哄都不管用。
燃灰一籌莫展,最後很心大地決定讓言曄先冷靜一下,等能溝通了再繼續。
兩個人前後腳離開校醫院,言曄不說話,燃灰的心思慢慢飄到了其他事上。
從裴蘇謁這裡沒得到多少有用信息,但並不算毫無收獲。燃灰能感覺到,這個切片和其他幾個明顯有區彆。
還是那句話,這個副本的真相並不複雜——起碼對燃灰是這樣,複雜的是男主莫名其妙分成幾片,以及他們刻意在他麵前營造溫馨校園生活、隱瞞副本殘酷真相的態度。
燃灰猜不透男主的意圖,乾脆做雙料特工,在男主麵前裝失去記憶,在玩家麵前裝推進劇情用的NPC,挺好。
他這樣想著,完全沒注意言曄的下顎已經繃緊到極限,目光翻滾如海,昭示著並不平靜的內心。
要回教學樓的路上,正巧經過一片楊樹林,此時在夜風中樹影娑娑,樹林深處是一片寂靜無聲的黑,連蟬鳴都沒有。
言曄突然停下腳步,燃灰還在思考,下意識走過他,又立刻拐回來。
光線黯淡,言曄的眼珠卻很亮,裡頭仿佛燃著火光。
他的狀態很不對勁,但燃灰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語氣疑惑:“怎麼了?”
下一秒,就被不容拒絕地拉住手臂,緊跟著一步步跨過叢生的雜草,往樹林裡走去。
燃灰:“?!”
他走了兩步才反應過來,下意識想掙脫,這時才發現,學霸看似清瘦的身材藏著怎樣有力量的肌肉,竟然完全沒有反抗的餘地。
本能的危機感讓頭皮發麻,看著黑洞洞的樹林深處,燃灰膽戰心驚,勉強笑道:“言老師,咱們抄近路也不是這樣抄法吧?”
言曄手上的力道分毫不減,他偏過臉,清泠泠的眼光掃過燃灰,語氣古怪:“怕什麼,賀聞野沒帶你來過這裡?”
燃灰:等一下,這和校霸又有什麼關係!
沒等他回答,言曄冷嗬一聲,眼裡卻沒什麼笑意:“每天張口閉口賀聞野,原來你隻喜歡他那樣對你,隻怪我懂得太晚。”
賀聞野像個半點道理都不講的流氓土匪,動不動就霸王硬上弓。偏偏燃灰就吃那套似的,昨天跟賀聞野一起出去吃飯,今天又因為他放自己鴿子,嘴上說是暗戀言曄,行動上卻擺明了偏心。
言曄自認條件比賀聞野強出千百倍,唯一差的地方一目了然:沒有對方豁得出去,拉得下臉。
學霸像是被他今晚放鴿子刺激過頭了,燃灰有苦難言,又沒辦法直接告訴他,其實你們倆是同一個人。
他試圖阻止:“言曄,你先冷靜一下……”
言曄隻當沒聽見,自顧自拉著他走下土坡,眼裡閃動著偏執而讓人心驚的光,語氣篤定:“不管是什麼,我都可以做得比他更好。”
燃灰毫無辦法,被強行拽進樹林深處。
兩人不知在小樹林裡鑽了多久,最後燃灰率先踉蹌著鑽出來,耳根發紅。
言曄緊隨其後,神情卻平和不少,嘴唇比之前紅豔許多,甚至有心情幫燃灰摘下發間的草屑。
燃灰心情幾乎是崩潰的,欲哭無淚。
學霸不是有潔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