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灰現在已經一滴都沒有,淡定推開他毛絨絨的腦袋:“不行,還有半個小時就要上早讀了。”
宋子椰討好道:“早讀不好,不去吧?我養你呀。”
燃灰動作微頓,回過臉瞥向他,這一眼讓宋子椰心高高懸起,像是在等待宣判。
半晌,他輕笑一聲,伸手揉了把手感良好的黑卷發:“你誌向還挺遠大。”
然後直接推開愣在原地的粘人精,踩著扶梯下床:“行了,趕緊去吃飯吧,餓都要餓死了。”
宋子椰呆呆坐在床上,目光追隨著燃灰在寢室裡走動,那頭黑發亂七八糟地支棱著四處炸開,隻是麵容太優越,身姿太挺拔,於是半點都不顯得邋遢,反而是……
中文貧瘠的混血帥哥搜腸刮肚,最後隻找到可愛這個詞。
沒錯,就是可愛。
他滿心滿眼都是可愛到讓心臟爆炸的舍友,反應過來後立刻跳下床,亦步亦趨跟著燃灰一起出門刷牙洗臉。
兩人隔壁就是盥洗室,盥洗室又正對著樓梯間。那扇淺黃色的消防通道大門半遮半掩,地麵上卻是一片詭異的黑紅色,暗沉陰鬱,儘頭好像還有什麼碎屑之類的東西。
目光在那顏色奇怪的地板上掃過,宋子椰不著痕跡走到燃灰身旁,語氣輕鬆:“早飯吃什麼?”
他的身形嚴實擋住樓梯間,燃灰收回視線,對樓梯間的不對勁視若無睹:“隨意。”
兩個人心照不宣地走過樓梯間,進了乾淨敞亮的盥洗室洗漱。
一邊刷牙,燃灰一邊慢吞吞地想事情。
這次做夢的記憶他倒是留下了,關於那場霸淩的細節曆曆在目,特彆是被欺淩的男生那雙黑洞一樣的眼,隔著時間和空間,準確無誤地投射在燃灰身上,現在回想起來,還讓他大白天生出一絲寒氣。
很明顯,那團黑霧一樣的厲鬼又是男主的分身,也是曾經被霸淩致死的男生。
他還讓自己“醒過來”……
一直到吃完早飯去上課的路上,燃灰都若有所思。
剛走進教學樓,他很敏銳地發現,今天和前兩天有什麼不同。
副本仿佛給他打造出了一個虛幻的烏托邦,和其他玩家麵對的陰暗截然相反,燃灰所在的這所明德高中一切正常,晚自習結束後,所有屍山血海的狼藉被副本悄無聲息清理乾淨,和真正的高中沒什麼區彆。
但現在,樓梯口還有未洗淨的大片血液,甚至還有細碎的毛發血肉。從衛生間走出的一個學生狀似遊魂,嘴邊還帶著可疑的痕跡,像是剛啃食過生肉。
像是逐漸喪失掩飾的耐心,副本的惡意終於對著他揭開一角。
這些異樣難以忽視,越發讓燃灰肯定了心中的某個猜測。
他假裝自己什麼都沒看見,淡定地抬腳邁過一截指骨,繼續往樓上走。
作為異空間的六樓就徹底乾淨,不再有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照舊來到高三一班的教室,今天言曄來得比他早,正在批燃灰的錯題試卷。
他垂著眼,神色認真疏離,金色的晨光鍍在側臉上,有種歲月靜好的美。
聽見動靜,言曄抬起臉,冷淡的神色在看見燃灰時,驀然如冰雪消融。
他甚至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很淺,但已經是最明顯的情緒外露:“早上好。”
“早上好。”
回應一聲,燃灰在課桌上放下書包,坐到言曄身邊。
言曄心情明顯不錯,經過昨晚的事,他像是徹底想通了什麼,動作變得大膽奔放許多,直接伸手,在桌下拉住燃灰,十指交扣。
兩條緊靠在一起的手臂親密無間,任憑言曄拉著,燃灰卻仿佛心神不寧。
敏銳看出他的不對,學霸笑容收斂:“怎麼了?”
燃灰裝模作樣地逃避:“沒事。”
但他越是這樣說,言曄越不信,抿起唇盯住燃灰,指尖力道收緊,半晌道:“有什麼不能和我說的,是因為和其他男人有關係?”
燃灰:某種程度上,還真是。
他又裝了一會兒,等言曄再三追問,才慢慢開口,語氣猶豫:“我們教室後麵的那張空課桌,之前是不是有人坐?”
本來隻是一句再正常不過的問話,沒想到言曄反應很大,攥住他手指的骨節猛然收緊:“你知道什麼了?”
像是察覺到語氣過於激烈,言曄又強迫自己緩和下來:“課桌當然是有人坐的,不過他現在不在我們班了。”
淺色的瞳孔鎖定住燃灰的臉,半絲神情變化也不放過,“是不是有人和你說了什麼謠言?”
燃灰沒正麵回答,隻問:“那他去了哪裡?”
言曄眼都不眨:“轉學了。”
燃灰:真的嗎,我不信。
他還要再問,卻被學霸抬起手,溫熱的手心捂住了嘴,堵回所有未儘之語。
言曄認真看著燃灰,眼神複雜到了極點,語氣帶著濃重的警告意味:“不要有多餘的好奇心,對你來說不是什麼好事。”
燃灰一愣,又聽他放緩聲音:“你就好好學習,什麼也不要想。等再過幾天……”
也許是舉著手臂的時間太長,言曄手指微微顫動,睫毛也跟著顫抖,他低聲道:“一切都可以結束了。”
心念微動,燃灰眨眨眼,對上言曄的視線,從對方眼神中看出了很多東西。
他自然知道真相,此時心裡的那個猜測被越發證實,心臟一角發酸發軟。
儘管失去記憶,男主的切片還是在本能地保護自己。
他被捂住嘴說不了話,乾脆親了一下言曄的手心。
像是被燙到一樣,言曄瞬間收回手,微微睜大眼。
被他震驚的神色逗笑,燃灰語氣輕鬆而親昵:“知道了言老師,放心吧。”
言曄在課桌下近乎慌亂地攥緊拳頭,像是要把那點水光藏起來,麵上又恢複成之前冷冽的模樣,抿唇道:“還沒說完——看看你現在的數學分數,還有心情八卦?”
“下次月考要是還不能及格,當心數學老師把你撕了。”
燃灰:“……”
剛剛的感動瞬間被憋回去,他蔫頭巴腦轉過臉,看向麵前的數學卷子,悻悻拿起筆。
談話總算告一段落,班主任走進教室,早讀正式開始。
熟門熟路把自己藏進卷子裡,想起什麼,燃灰掃視一圈。
今天班裡又空了兩個座位,赫然是富一代小團體裡剩下的兩個人。
他們去了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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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明德高中禮堂後的假山旁,這裡是被天然的隱蔽角落,不管是暴/行亦或逼問,都難以被察覺。
兩個身穿校服的男生擠在一起,滿身狼狽,涕淚橫流。
任憑身後的同伴拽住他們的衣領,詳細逼問出事件始末,譚暄慢慢走到鐵鍁旁邊,那片鬆軟的泥土裡,已經被挖掘出一個半米深的坑。
土腥氣和某種古怪令人作嘔的氣味一同湧入鼻尖,運動鞋踩在邊緣,他眼睜睜看著幾顆新鮮的土粒一路滾下去——
落進一張蒼白的、指甲縫裡滿是泥土的手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