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
顧淩霄的頭發垂了下來,癢癢地掃過嚴裕狼狽的麵孔。
嚴裕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大哥帶著詭異的笑容從顧淩霄的身後掐住了她纖細的脖子。
感覺頸骨都快要被折斷的顧淩霄無法呼吸。說實話,她不意外事情會發展成這個樣子。
——導致這個大宅成為凶宅的“源頭”,它來了。
即便沒有嚴傑嚴裕這兩兄弟進入這個大宅,“源頭”遲早也會吸引來彆的人做它的手腳。在這裡的人是嚴傑還好,因為嚴傑這個遊戲宅的身體素質顧淩霄心中有數。
“薑……”
嚴裕想喊薑禹君的.名字,又隻喊了一個字又停了下來。他看見他大哥溫柔地湊到顧淩霄的耳邊,用一種非常奇怪的音調對她說:“這個壞男人追著你想殺了你……要不要我幫你殺了他呀?”
“隻要你願意獻祭自己的性命,我就讓這兩個臭男人相互殘殺,你什麼都不用做就能笑著看他們廝殺致死……怎麼樣?很解恨吧?”
就在這種時候,顧淩霄竟然還能輕笑一聲,臉上的笑容充滿了輕蔑。
“這種話……你不該對我說。”
顧淩霄的身體就像脫離了重力。被掐著脖子提起來的她居然一個後空翻,整個人就脫離了嚴傑的掌控,並且騎到了嚴傑的脖子上。
“如果我想殺人,如果我想報仇,我一定會自己親自動手,而不依靠任何人的力量。”
顧淩霄雙手結印,一個“五寶蓮花”就朝著嚴傑的天靈蓋兜頭罩下。她的意識深深地潛入嚴傑的意識世界之中,循著那“源頭”就直奔那“源頭”的意識世界裡。
意識世界被當成了過道的嚴傑也隨著顧淩霄一起看到了那悚然的一幕。
少女身著水藍的衫子,瀑布般的長發梳了個婦人髻,以銀簪挽起。打著紅傘的她穿過雨簾,到她走進堂屋的時候,她的布鞋已經有些濕了。
“爹爹,您喚我呀?”
收傘的一瞬,少女露出了如畫的眉目。她的笑容帶著些討好的意味,但這討好顯然對眼前的男人是無用的。
“綁起來。”
見了女兒,中年男人隻是淡淡地吩咐左右。
“是!”
“爹爹?”
少女愕然地望著那個稱之為“爹爹”的男人。男人卻是一次都沒有看向她。他忽略了她呼喚他的聲音,也忽略了她是他親骨肉的事實,他甚至沒有與她對上視線。
在那個被她喚作“爹爹”的男人眼中,她就像是一個透明的存在……不,或許在那男人的眼中,她甚至不算是“存在過”。
“此女陰時陰刻生,是大陰之命!”
“陰為水,水生金。大人運氣上佳,竟然女兒中就有陰時陰刻生的大陰之女!要知大陰之命難得,大陰之女更難得。您的女兒又曾結過陰婚,是萬中無一……不!十萬中無一的絕陰之命!”
“大人想保闔家富貴著實簡單!隻要將此女換上紅衣釘進紅棺裡,待鄙人作法之後將紅棺埋入後院之中即可。”
因為有人這麼說,所以她被灌了藥,然後被換上了大紅的裙子。
這裙子真漂亮啊,是她最渴望卻一生隻穿過一次的顏色——她新婚時也隻能穿水紅色呢。因為她聽爹爹的命令,嫁去給個將死的老大人衝喜了。身為庶女,又隻是個衝喜的妾室,她是沒資格穿正紅的。況且,在她進門衝喜的那天晚上,老大人就去了。她的喜服很快就換成了白色的喪服……
現在,她終於能穿上自己最喜歡的顏色了。
隻是代價是她要神誌清醒、身體卻不能動彈地被釘入紅色的棺木之中。
她的掌心好疼啊,像是火燒一樣疼。她的腳背腳心也好疼啊,疼得讓她想嚎啕大哭。
可是她隻能流淚卻哭不出聲音。因為她的嘴裡已經被塞進了玉佩。據說玉佩上的佛祖能鎮壓她的怨氣,那樣她死後也不會怨恨將她埋入地底,以她的命格來換取闔家富貴的爹爹。
為了不讓她化身厲鬼作祟。那姓李的道人還帶著好多人在她的棺木前作法了呢。他們戴著麵具,在她的麵前跳著奇怪舞蹈。他們朝著她灑下香灰,往她身上貼上明黃的符紙。最後,他們在她的麵前將那沉重的棺蓋壓了下來,徹底地把她封死在了棺材裡。
她好疼,好疼,好疼……
疼痛讓她一直清醒,也讓她比被一劍抹了脖子更加痛苦。她在棺木裡體會著自己的血液從四肢裡流出去的恐怖感,她幾乎用扯爛自己雙手雙腳的力氣試圖脫離釘住她的禁錮。
或許是蒼天也在可憐她吧。釘住她一隻手的大鐵釘鬆了,她終於能伸出一隻鮮血淋漓的手去推那黑漆漆的棺蓋。
可當她推上那棺蓋的同時,她感到了更深的絕望——即便她的四肢完好無損,那棺蓋之重也不是一個女子能推得開的。
她嚎叫了起來,喉嚨卻被玉佩塞住。她用指甲去撓棺蓋,可即便撓掉了指甲,棺蓋上也沒留下絲毫的痕跡。
空氣越來越稀薄,黑暗越來越濃重。沒有時間與空間的概念,隻是在一片黑暗中,在死一般的寂靜裡,在濃鬱的幾乎要溢出胸膛的恐懼裡,等死。
她的掙紮是無意義的,她的嚎叫是無意義的,她的眼淚是無意義的,她的痛苦是無意義的,她的生死……
是無意義的。
好恨……
好恨啊!她好恨!好恨!!好恨!!!
她不會原諒的——
不論是爹爹還是這個家族,不論是那姓李的,還是所有害了她的男人們。
生時她被被爹爹利用,被哥哥弟弟們欺負,被送給一個死了的老頭當新婦。就連猥瑣的下人都敢用言語肆無忌憚地調.戲她。
死後她的身體成了家族的聚寶盆,她命格成就了家族男丁們的財富與地位。就連她的怨氣都隻是招來更多的陰氣,為這個家彙聚更多的金運。
她可以不輪回,她可以不轉世。但她一定要殺死所有害了她的人——
被家族為了永葆富貴而獻祭了的少女成了盤踞在地底的紅衣厲鬼。因為被人作法鎮住,她很難報複活人。幸好,她的左手沒被完全鎮住。
她的爹爹死在了政敵的手裡。她的哥哥弟弟們也黴運附身,病死的病死,被強盜殺害的被強盜殺害。這一家的主支就像是受了詛咒一樣凋零下去,皇帝卻更加看重這個家族。等旁支完全取代了主支,這一家果真獲得了難以想象的潑天富貴,直至數百年後才因戰禍而凋零。
時間到了民國。
被戰火席卷過的a市在滿目瘡痍之中被人重建。因為是曾經的高門豪族住過的地方,那高門豪族又維持了數百年的輝煌,人人都說這塊地風水好,建在這塊風水寶地上的豪宅也被軍閥買了下來。
當他的十三姨太在床上被他折磨得死去活來,咬掉自己半個舌頭,鮮血滴到地上又滲入地下……她,那個完成了對家族的複仇、卻因為出不了大宅而無法找尋姓李道人報仇的紅衣厲鬼,她慢慢地從沉眠中甦醒了。
十三姨太的憤恨、怨怒、悲戚就像是一把火燃燒著她。
小小的十三姨太不僅恨軍閥,也恨軍閥的姨太太們。因為那些年紀和她母親差不多的女人分明知道她即將麵對的是怎樣的痛苦,她們也沒有試圖阻止軍閥的醜惡行徑,更沒有試圖幫幫她……即便她流著鼻涕眼淚、跪在地上求她們——
她們隻是安慰她說:
“你忍忍就好啦!”
“忍過一次就好了!”
“嫁誰不是嫁?嫁給大帥還能過好日子呢!”
“能做姨太太是你的福氣!”
“女人要會惜福啊!”
“你隻要懷了孕生了孩子大帥就會找彆人了。”
幫凶。
這群女人,全是無恥的幫凶。
她要她們死。一個不留的,連同她們為那令人作嘔的老東西生下的小怪胎們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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