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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皇子與威寧侯府暗中結盟這個消息,著實震驚到了太子蕭元毓。
若不經確認,他是不敢相信的。不過空穴來風,未必無真。太子立刻派人立刻悄悄盯上了五皇子和威寧侯府,也確實發現了兩邊有來往的一些痕跡。
雖然五皇子和陸雲馳兩人行事隱秘,但當了二十多年的太子,手下積累的實力可非尋常,真要用上心思查起來,至少還未正式成家出宮開府的五皇子,是經不住查的。
太子的人便查到近兩年來,五皇子每次出宮,幾乎都是威寧侯陸雲馳休沐的時候。雖未有人看到他二人同在一處,但行蹤重合的未免太巧合了些,甚至還查到了五皇子這兩年在宮外秘密置辦的宅邸還有商鋪茶樓等產業,這等行事手段可不會是一般甘於平庸的皇子。
“看來孤這位五皇弟還真是不顯山不露水啊。”太子幽幽歎道。
因為威寧侯府受陛下寵信,太子也曾經示好拉攏過陸雲馳,卻被委婉拒絕,想著對方是父皇提拔上來的人,也就沒多說什麼。誰曾想到對方竟然投靠了五皇弟蕭元琪。
便是弘陽王世子蕭文晉也不明白,這五皇子有什麼吸引人的,隻是普通宮人所出,無顯赫外家勢力,又未開府,連實權都沒有。如何能讓陸雲馳那樣冷傲的人在眾皇子中選擇他。
太子毫不猶豫地對手下人命令道,“繼續讓人盯著吧。”
有些危險是藏在暗處的,若是知道了也就不算什麼危險了。他也不會小看這份危險,隻因為陸雲馳所擔任的京畿防衛,可是能在危急時刻發揮關鍵性作用的。
暫時放下這件事後,太子第一想到的還是那位顧先生。對方先是獻上治水賑災良策,後是告知五皇子蕭元琪和威寧侯結盟這個重要消息。
太子覺得自己有必要親自去見一見了,最後地點安排在了弘陽王府。
畢竟對方還不知底細,但從蕭文晉那得知,這位顧先生身有殘疾,倒也不用擔心會刺殺什麼的。
………
距離弘陽王世子上次來訪,已經過去數日了,顧然倒是不急,一邊看看書,一邊喝藥養腿傷,絲毫不擔心沒什麼結果。
她都把答案送到麵前了,是這位太子真的沒什麼能耐,那她還是考慮如何接近皇帝,或者換個人選吧。
待到蕭文晉派來的人恭恭敬敬地將她請上車,來到王府見到一位身披玄色大氅,劍眉星目,的青年時,顧然也猜出對方的身份了,東宮太子蕭元毓。
顧然神情不卑不亢道,“請恕我身體不便,無法向殿下行禮了。”
許是在弘陽王世子那裡聽多了關於顧然的描述,太子見到她並未露出驚訝之色,而是很好地接受了她是一個身有殘疾,滿腹才華不得施展的少年,麵上更是帶著如沐春風的微笑,對待有才之士,太子絕對是願意優待的。
“顧先生不用在意這些小禮,孤手下有眾多名醫,堪稱妙手回春,若是顧先生願意,隨時可以讓他們來醫治。”
顧然笑眯眯道,“多謝殿下好意了。”
在顧然所知道的劇情中,對這位東宮太子隻是一筆帶過,因為嫡長子兼太子的身份被有奪嫡雄心的弟弟們陷害,還有受到年邁皇帝的忌憚和猜疑,漸失聖心,最終死於非命。
顧然倒沒什麼非要挽救對方命運的想法,若是對方能配合她,她也會儘力給予一些。
接著兩人從朝廷近些年的政策,談到邊防戰事,再到江南士族抱團問題土地改革等等,凡是太子所問,皆無所不答,且句句一針見血,令人豁然開朗。
太子越聽下去心中越是驚歎,對方之才學見識甚至遠在那些太傅學士之上,他恨不得現在就立刻把人帶回東宮好好供起來了。
弘陽王世子蕭文晉在他們相談甚歡時,便已悄然退下了,太子的安危倒不用擔心,這室內還藏有不少暗衛呢。
他倒是個聰明人,作為宗室太過摻和朝政不好,而親近支持太子則是他們弘陽王府的立場。
直到了宮門快下鑰的時間,便是太子也不得無故夜宿宮外,蕭文晉頂著太子意猶未儘求知若渴神情帶來的壓力,提醒太子該回宮了。
太子現在已經不隻是想招攬顧然了,而是將對方當成師長了。
顧然輕笑一歎道,“我與威寧侯陸雲馳有仇,所以不能告知身份,還望太子恕罪。”
太子毫不猶豫道,“先生乃有才之人,孤如何不敢用。”
既然陸雲馳和威寧侯府不能為他所用,甚至還投靠了他底下的一位兄弟,那扳倒陸雲馳對於太子來說有利無弊,還能拉攏到顧先生這樣一位大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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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顧然應下了太子的招攬,卻沒有隨他入東宮,而是留在了弘陽王府。
一是她身份不明,入宮之人需要核查來曆底細,二來她也不願意受宮中禮儀規矩拘束,在弘陽王府恐怕更自在隨意些,以太子對她的重視,蕭文晉也不敢怠慢了。
事實也是如此,顧然在王府住下後,太子便遣人送來不少東西,還有幾名太醫,珍貴的藥材在東宮也是應有儘有,
顧然對外聲稱的身份是弘陽王世子新結交的友人,太子為了見她並討教一些朝廷上的問題,也時常來王府。旁人也一向知道太子與弘陽王世子自小一同長大,關係要好。
有了太子蕭元毓這座靠山之後,顧然想做什麼也就容易了。
顧然笑眯眯道,“說起來,第一件事與太子殿下也有些關係。”
太子有些疑惑,“何事?顧先生隻管說。”顧然幫了他不少,那些藥材補品和太醫不值一提,太子也希望能回報她,以便能更加收攏顧先生的心。
顧然放下茶盞,“還請殿下的寧側妃能出一份力。”
指的便是太子新納的側妃,與顧然,或者說是原身也有些親戚關係。這位寧側妃正是寧氏的娘家侄女。
能成為威寧侯夫人,寧氏的娘家也不會是普通,乃是將門安平伯府。雖是寧氏的娘家,卻渾然不知她被親生兒子所軟禁,而等到後來寧氏被放出來,被親女慘死,親子與養女成婚之事所逼瘋,餘生幽禁。安平伯府便是知道了也無可奈何,那時陸雲馳深受新帝器重,位高權重,他們家又因為曾經站隊太子而失勢,早已落敗,如何敢說什麼。
可現在總該站出來,護一護寧氏吧。
顧然雖未見過寧氏,但寧氏在原身心目中卻占有著很重的份量,甚至可以說,寧氏是原身十六年人生中,唯一給過她溫暖和親情的人。
在林家的多年來,林家父母雖不知道她不是親生的,但因為重男輕女的念頭,一心供兒子林晏讀書考科舉,對其他幾個丫頭都是極儘壓榨,原身那時唯一的心願便是努力不被賣掉,至於什麼疼愛想都不敢想。
也是回到了侯府後,無論彆人怎麼不喜歡她,寧氏始終將她視作自己的親生女兒,身上掉下的肉。
所以要完成原主的心願,保住寧氏是必須的。
顧然有考慮過等一切結束後,再帶寧氏離開這京城是非之地,但仔細考慮,怕寧氏在軟禁中受苦,甚至被逼瘋,所以還是早些救她出來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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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寧侯府,這日竟迎來了位客人——安平伯夫人,也就是寧氏的娘家嫂嫂徐氏。
整個侯府上下,現在能出麵待客的就兩個女眷,老夫人和陸菀。對方品級不低,又是正經親戚不能不見,還得好好招待著。
徐氏看也沒看陸菀一眼,一來便問道,“聽說侯夫人病了,家裡的人都惦念著,所以讓我過來瞧一瞧。”
陸菀心裡當即就咯噔了一下,難道是安平伯府的人知道寧氏被關起來了?特地來發難的?
相比起來,老夫人倒是絲毫不顯慌亂,“親家夫人有心了,不過寧氏這病,大夫說了不好見客,怕過了病氣,需好生將養著。還請安平伯放心,她是雲馳的母親,這侯府便是薄待了我這老婆子,也不會薄待她的。”
若是放在平時,安平伯夫人聽了這話也就罷了,但誰讓這次是帶著任務過來的。
還是她嫁到東宮的長女,寧側妃透出來的話。
她的寶貝女兒嫁過去的日子不好,偏生趕上了淮河決堤,導致太子被問責,還被非議貪花好色納側妃。可這婚事明明是陛下去歲指的,欽天監和禮部選的日子。
即便此事與女兒無關,也難免名聲有損,一嫁過去就被太子冷落了,在東宮的日子不好過。但近日不知怎麼的,太子對寧側妃態度轉好,在東宮也有了幾分臉麵,唯一要求就是打探威寧侯夫人的處境。
寧側妃雖然疑惑,但也不敢拒絕,於是給家裡傳了信,拜托了此事。
為著女兒能在太子那裡有些地方,安平伯夫人也要將此事辦好,臉上浮現幾絲笑意道,“老夫人說的什麼話,我與侯夫人又是親姑嫂,哪裡怕過什麼病氣了。再說了許久未見了,我也著實想念侯夫人。”
這是非要見寧氏不可了。
莫非是知道了什麼有所疑心,若是讓徐氏見了,安平伯府為此事不滿不說,更怕寧氏那個沒腦子的,知道女兒死了,對她的好孫兒好孫女喊打喊殺,那可真是丟人現眼了。
不過眨眼間,老夫人便轉了不少的念頭,麵上卻仍帶著和善的笑意,“那還請安平伯夫人再坐一會兒,我讓大夫看看寧氏能否起得來身?”
之後老夫人拉著安平伯夫人聊了又聊,四五杯茶都灌下去了,安平伯夫人都等得不耐煩了,老夫人才讓人引她去寧氏的院子。
安平伯夫人見到的寧氏的確是一臉病態蒼白,躺在床上渾渾噩噩的,連話都說不出來,便以為老夫人說的是真的了。
屋內的一應起居用度倒都是上等,怎麼說侯府現在的掌權人陸雲馳乃是寧氏親子,斷不可能苛待了她的,但讓安平伯夫人有些奇怪的是,寧氏以往身邊的陪嫁嬤嬤侍女都不在,屋內的仆婢都是些生麵孔,一問之下就說是有的是病了挪出去了,有的是伺候不力讓小侯爺給發落了。
要說安平伯夫人是個糊塗的,聽了解釋之後也沒大放在心上,便回去了。
隨後在內院老夫人又詢問了所有仆婢一遍,“安平伯夫人可有問些什麼,可有懷疑些什麼。”
一旁立著的陸菀隻覺得心底滲出絲絲縷縷的寒意,她沒想到老夫人為了瞞過外人,竟然給寧氏灌藥,還好生安排了一番才肯讓安平伯夫人見寧氏。
以往她隻見老夫人一心向佛,慈眉善目,與現在的寧氏相比,前世她隻是被送回林家,老夫人倒是沒怎麼下狠手了。
問完後見沒什麼問題,老夫人滿意地點了點頭。
等到陸雲馳從九城兵馬司回來,老夫人又將此事告訴了他,還撚著佛珠歎道,“馳兒,你也彆怪祖母這樣做,我是怕你母親亂說話,毀了你和我們侯府的名聲。”
“這些日子原以為讓她在院子裡禁足,就能讓她好好靜心,但她還是鬨著要將陸菡接回來,還說你不孝不悌,為個外人動手傷害自己的親妹妹。唉,她這是怨上你了,也恨上菀兒了。”
坐在桌旁的陸菀聽了瑟縮了下,不知是因為怨恨她的寧氏,還是言語行事間輕描淡寫的老夫人、
陸雲馳注意到後,卻是極為心疼他的,想到自己的母親也是不禁皺起眉頭,母親這樣也太不像話了。
老夫人最後道,“安平伯府來了一回,還會有第二回,為免落人口舌,不如將你母親送到彆院去靜養吧,等什麼時候她想通了,再接她回來。”
陸雲馳不願在此事上多費心,“就依祖母的意思吧。”
老夫人並沒有立即將寧氏送去山上彆院,畢竟她娘家嫂嫂安平伯夫人剛來探望過,若是就這麼急匆匆的將人送走,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誰都能看出來有問題。
然而她想不到的是,安平伯夫人第二日就被寧側妃召進東宮詢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