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一隻雞的事, 放在後世可能就算是證據確鑿也要因為一隻雞價格不算多而輕輕放過, 可落在了現在這個哪怕偷一根針也要嚴格判刑的年代, 一隻雞足夠讓人在監獄裡麵蹲上幾年。
在林老太發蒙時, 三名公安皺著眉將誣告罪直接說了出來。
“不是!誣告?怎麼之前我沒有聽說過這個?你們是不是聯合這個小兔崽子糊弄我呢?”
“誣告罪是隨著本次掃黑除黑任務一同發布下來, 如果不相信的話, 可以跟我們回警局對峙。”
一聽到要回警局, 林老太整個人直接往後躲了一大步, 滿臉惶然:“我不去!!我沒有誣告!那三隻雞就是林時恒逼我給的,就是他逼我的!!”
其中一名公安額頭青筋跳了跳:“有這麼多人證, 事情已經基本定性, 如果你早早承認,看在你年歲大的份上,也許還會從輕處理,可如果你一直堅持著不承認, 給我們警局造成更多損失的話,判刑時會判的重一些。”
林老太此刻早就慌了神, “你們怎麼能這樣呢?我又沒犯法, 我也沒偷東西,林時恒是小混混, 全村的人都知道,他還偷錢了, 那麼一大筆錢, 就算是我的雞不是他逼著我給的, 他也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
說著說著, 她的目光突然轉向了一旁的張寡婦:“你不是說你看到了嗎!!”
“你告訴他們啊!告訴他們林時恒偷錢了,不是說他有很多錢嗎?!”
張寡婦早就在村人站出來為林時恒辯駁時感覺到了不對,此刻正在臉色慘白的在腦海中想著要為自己脫罪的辦法。
一聽到林老太這句話就眼前一黑,恨不得一巴掌打在她臉上好讓她永遠閉嘴不可。
那些人才說了幾句話,她就這麼承認了??
林老太承認誣告張寡婦不在意,但她在意自己怎麼可以進監獄,她現在正是享福的年紀,怎麼能就這麼被判刑。
原本隻要證明了林時恒是個小偷,她就不算誣告,沒想到林老太這麼不爭氣,隻不過是彆人的幾句話而已,她咬死了不承認不就行了,非要把話題又轉移到自己頭上。
眼看著一時間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了自己身上,張寡婦臉色慘白,支支吾吾幾句,半天說不出話來。
事情變成現在這樣,三個公安也是一肚子火氣,現在國家發布了掃黑除黑行動,警局本來就人手不夠,但為了確保人員安全還是堅持著三人一組出動,隻是這樣一來他們能夠休息的時間也就寥寥無幾,就比如說今天,如果不是張寡婦牽扯出林老太來,他們甚至還要在這個陌生的鄉下住上一晚。
要是真的是為了什麼犯罪分子也就算了,偏偏人家什麼罪都沒有,隻是兩個人為了私怨作假舉報。
看不順眼一個人,居然到了要置他於死地的地步。
就為了這兩人的惡毒心思,他們三人一路輾轉著還來到村裡停留了這麼長時間。
三個公安互相對視一眼,“這位老太太既然自己也承認是誣告,就先由我們同事帶回警局,具體要怎麼判刑還要等待上麵手續。”
“至於這名女士,我們會讓一名同事去城裡詢問蛋糕店老板林先生手中這筆錢的來源,是否是誣告,明天早上我們同事會回來說清楚。”
“今天晚上,就先委屈你們兩個暫時在我們的看管下休息了。”
說完這番話,他們不再去看滿臉不可置信的林老太和臉色慘白的張寡婦,而是商量了一下,決定讓一個人帶著年老的林老太回去縣裡,再去城中蛋糕店打聽一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三人分工完畢,很快分開。
林時恒十分配合跟在一名公安身後,走之前轉身看了看白著臉不停詢問如果現在她不告了可不可以的張寡婦。
她身子一直在發抖,顯然嚇得不輕。
“等一下同誌。”
他對著那名公安笑了笑,“我能不能去跟她說句話?想問問她為什麼那麼恨我。”
公安理解的點了點頭,要是他被姑姑的婆婆誣告,他也想弄清楚為什麼。
都這麼遠的關係了,至於嗎?
林時恒很輕易的就走到了張寡婦麵前。
“我也要叫您一聲婆奶的,平常我們兩家雖然不怎麼來往,但也沒多少爭吵,您就這麼討厭我,討厭到要把我送到監獄去嗎?我雖然沒去過監獄,但也聽說過那是個什麼地方,每天做活,一日三餐都十分清淡,還可能會被先入獄的人欺負,聽說這日子過得比死還不如……”
他的語氣是很憤怒的,仿佛在質問為什麼張寡婦想要把他送進這樣的地方,可現在兩人麵對著麵,張寡婦能清楚看到林時恒眼中的幸災樂禍。
他根本就不是在質問她,而是在嘲諷。
嘲諷著張寡婦馬上就要到這樣的一個地方裡去。
“不過要讓您失望了,我沒有做過,當然不會被抓到監獄裡麵去,倒是您,恐怕要因為誣告我坐牢了,其實也還好,剛才公安同誌不是說了嗎?三年起步,也許您運氣好,做個三年牢就出來了,隻希望出來之後的您,下次可不要再犯這種錯了。”
說到最後,林時恒的語氣冷淡下來,他轉身回到那名負責看管自己的公安身側,“同誌,我好了,我們走吧。”
公安有些同情的看了一眼這個也算是被自己親戚惡意舉報的人一眼,帶著他離開。
原地,隻剩下張寡婦呆呆的站著,滿腦子都是剛才林時恒的話。
那樣一個地獄一樣的地步,她竟然要在裡麵最少待上三年。
不,不行!!
絕對不可以這樣!!
張寡婦心裡慌亂的幾乎要站不住,唯一的念想和希望就是林時恒的錢來源說不清楚。
她親眼看到的,那麼一大筆錢,怎麼可能是林時恒自己賺來的。
內心深處,卻不敢去想,如果真的是林時恒自己賺來的,她該怎麼辦。
這一|夜對於村裡人來說注定是漫長的。
他們當中許多人都輾轉反側,始終睡不踏實,腦海中總是忍不住去想著到底林時恒的錢是不是他賺的。
對於大部分對林時恒改觀的人來說,當然是希望這筆錢是他賺的,可等到聽說那個數額之後,又覺得這麼一大筆錢,要是真的像是林時恒說的那樣賣西瓜汁和賣蛋糕賺來的,那也未免太誇張了。
林母回來的時候聽說了這件事時腿下就一軟,還好她相信自己兒子絕對不會乾那種偷雞摸狗的事,隻能帶著忐忑又莫名自信的心,一晚上小心的照顧著公安和兒子。
因為有還不知道會不會被判刑的兒子在,林母倒是沒空再去想婆婆被抓走這件事,老林家人找上門來時也直接閉門不見。
這讓原本篤定了林母這個軟和性子隻要他們求一求哭一哭就能答應幫著說情的老林家人直接碰壁。
在門口喊了一陣沒得到回應,也隻能搖頭歎息愁眉苦臉的回去。
其實就算是來求情的他們,都想不通林老太怎麼能做出這種汙蔑自己親孫子的事。
之前林老太趕走林母和還幼小的林時恒時,因為的確對於剩下來的他們有利,他們也隻選擇了壁上觀,可現在林老太被抓走,影響的卻是整個老林家的名聲。
不說彆的,就說現在他們走出去,全村人看過來的視線就不對勁。
原本想著來找性子軟的林母求求情,沒想到就連一向最好說話的她都變了性子。
他們一邊走著,一邊忍不住的互相埋怨著對方。
從為什麼要在林老太心疼三隻雞時和她一起罵林時恒,又一直追溯到了當初林老太要趕走剛剛喪夫的兒媳婦和失去父親的林時恒時為什麼不阻攔,現在鬨成這樣,他們以後還怎麼做人。
柯佳靈是趕在天剛剛黑了一點時回來的,原本以為明天到父母攤位上幫忙還可以順便見一見戀人,沒想到一回來,卻聽說了這件事。
她一瞬間慌的抓著書包的修長指尖都在用力到發白的地步,臉微微白著,聲音有些發抖:“那現在怎麼樣了?他被抓走了嗎?”
“誰?”
柯母正在擦著桌子,聽到這句話也隻以為女兒想八卦一下,埋頭回答道:“林時恒嗎?他沒被抓走,正在家裡被公安看管著,等到明天去城裡查清楚的公安回來,他要是錢真的來源正當,肯定會被放走的。”
“還有那個張寡婦,要是林時恒偷了錢,她肯定被放走,但要是他沒偷錢,估計就要被抓到監獄裡去了,聽說最低也是個三年呢,你說她好好的,乾什麼要舉報林時恒啊,都是一個村子裡的,就算是看見錢了,就不能盼著點人好,非要說人家是偷得,就算真的是偷的……”
“他不會偷錢的!”
柯佳靈手死死抓住書包袋子,清脆聲音在聽到這句話後想也沒想的便脫口而出。
一出口,她才發現原本正在埋頭擦著桌子的母親一臉詫異的抬起頭來望著自己,連忙支支吾吾的解釋:“他、他人不是很好嗎?媽你和爸還誇過他,說他總來我們家攤子上買魚給他|媽媽吃,是個孝順的,你們不是還說,他回村的時候每次碰見你們端著盆回來,都會幫忙抬一路回來嗎?”
“這倒是的。”
柯母也沒多想,聽了女兒的話,繼續埋頭擦桌子:“他|媽媽不是也擺了個攤嗎?就在我們那個攤子旁邊,專門賣書,我們縣裡也沒多少人看書,一天也未必賣不出一本去,林時恒過來的時候也一點都不著急,還說慢工出細活,我和他|媽聊了幾句,說是他打算到魔都去打拚,勸了他|媽把家裡的地租出去給人種自己收租子,然後來縣裡擺攤,他|媽估計沒發現,林時恒是怕她在自己不在家的時候種地給累著,這才哄著人到城裡去賣書。”
“一般孝順的孩子人品都不會太差,我估摸著,他應該是真的沒偷這個錢,要是真的有人丟了那麼多錢,不早就報警了,哪裡還能等著被舉報。”
柯佳靈聽著母親對戀人的高評價,心裡又是甜蜜又是酸澀的擔心。
“那他現在,是在家嗎?”
“在家吧,我聽隔壁你嬸子說,一個公安壓著他奶奶走了,兩個公安分開來,一個去了林時恒家,一個去了張寡婦家,估計現在正在家裡等結果呢。”
相貌漂亮的女孩抿了抿唇,手無意識抓緊了書包帶,“媽,我剛剛想起來借了芳芳一本書沒還,我先去給她把書還了。”
“芳芳?”
柯母隨意的問了句:“她不是初中畢業就沒再上了嗎?還能借給你書了?”
柯佳靈長這麼大,說謊的次數寥寥無幾,一說出那句謊話白皙麵上就脹紅起來,此刻聽了母親的疑問更是連話都說不出來,吭吭哧哧半響才勉強回應道:“是之前借的,我想複習一下以前的內容。”
“行,那你去吧,早點回來,這天黑了道更不好走了,前陣子下了雨,不少人都打滑了。”
“誒,我知道了。”
柯佳靈在家裡時還能勉強保持正常的行走速度,一出了院子就趕忙快步朝著林家的方向跑了起來,不知道是因為快速運動還是因為對著母親說謊,一邊跑心臟一邊激烈的砰砰砰跳動。
一直等到了林時恒家門口,原本就快速跳動的心臟更是快的像是要跳出來一般。
她努力平複了一下,走到大門前,小心翼翼的敲了一下門。
裡麵沒動靜。
可能是沒聽到吧。
柯佳靈這次敲門的力道大了一點,連敲了三聲,緊張屏息著等待著裡麵開門。
屋中,林時恒坐在桌邊和公安交流未來國家很可能出現的發展形勢和公安這個職業多麼危險,見著兩人相談甚歡,公安的樣子也沒有把自己兒子當成是犯人看待,林母神情比之前放鬆了不少,就坐在一邊安靜的聽著。
外麵敲門的動靜不算大,她沒聽到,還是林時恒抬起頭來問母親:“外麵是不是有人在敲門?”
林母仔細聽了一下發現真的有,微微皺了皺眉:“可能是你奶奶他們家的人,彆管了。”
她是脾氣好,是性子軟,但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氣,從回來聽到相熟的人告訴她白天發生了什麼後,林母胸膛中就始終充斥著滿滿的怒火。
人家可都告訴她了,那林老太誣陷時恒是想要讓她兒子被槍斃!
那可是槍斃啊!
之前她雖然恨林老太當時趁著她的丈夫死去將自己和兒子趕出家,任由他們自生自滅,卻也一直覺得這是因為婆婆看不上自己,是她連累了兒子,再加上心裡記掛著丈夫的好,對待他的母親,也就更加不好麵對。
可她的一步步退讓換來的卻是婆婆要置時恒於死地!
林母忍無可忍了!
她難得硬氣,“讓他們敲門吧,反正聲音也不大,這次你奶奶做的太過分了。”
一直在和林時恒聊天,漸漸覺得他是一個十分不錯又有見解的人的公安沒開口。
清官難斷家務事,更何況他還不是官呢。
隻是在心底,他也覺得林老太這個親奶奶做的太過分了,之前聊天的時候他也大致清楚了林時恒是怎麼在小時候直接被迫和母親相當於是淨身出戶的分家,這些年又是怎麼艱難的生活。
老實說,親人做到這個份上,要是他的話肯定是老死不相往來了,可聽那些村民說,林時恒卻是還從山上打了野雞要送給林老太。
這樣的好孫子,她竟然也能狠得下心舉報。
而且,還是用編造出來的話舉報。
他心中升出一個念頭來。
林時恒他爸,不會不會林老太親生的吧?
而那個張寡婦就更加離譜了,從剛才相貌俊美的年輕人語氣無奈的說著:“之前婆奶不知道從哪裡看到我手裡的錢,她一輩子在村裡生活沒見過那麼多錢,就一門心思的認定了是我偷來搶來反正不是正規渠道得來的,到了我家來要求和我平分,我自己辛苦賺的當然不願意,可能是惹惱了她,這才來舉報我。”
“我估摸著,她舉報的時候不知道誣陷人也有罪,不然肯定不會舉報的。”
當看著一臉無奈表示那天張寡婦還趴在他家門口不肯走的林時恒時,公安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放心吧,如果你真的沒做,我們肯定能夠還你一個清白。”
雖然證據還沒有拿出來,但他心裡其實是相信林時恒的。
畢竟經過了交談,林時恒說出的那些話和他的眼界,都不像是一個普通村人的樣子。
這樣的人物,賺那些錢,也不會是多麼天方夜譚的事。
而此刻,林時恒放下麵前盛水的陶瓷杯,偏頭對著皺著眉拒絕去開門的林母勸道:“媽,你還是看看吧,他們家的人之前不是來過又走了嗎?不太可能會來第二次,說不定是誰家的鄰居有什麼事來找呢。”
望著語氣和緩的年輕人輕言細語的勸著母親,公安默默地在林時恒的優點上又加了一條。
脾氣好。
他不無感歎的歎息了一聲。
可能就是因為脾氣好,才會被那兩個人蹬鼻子上臉的欺負吧。
這要是碰見一個不查看證據直接抓人的,那可真是無處申冤了。
林母不知道公安心裡在想著什麼,到底還是疼兒子,被他勸了兩句就順從的站了起來,走到院子裡打開了門。
原本一臉的怒意在看到門外站著相貌漂亮的女孩時轉瞬化為了驚喜。
“佳靈?這麼晚了你怎麼來了?冷不冷?來來來快進屋,你這孩子,大晚上的也不害怕啊。”
柯佳靈見到林母還沒等開口叫人就被熱情的拉了進來,她微微紅著臉,不好意思的喊了聲:“阿姨好。”
“我、我是聽說了白天的事,過來看看您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需要幫忙的?這話怎麼說的?
林母先是一愣,等到看到柯佳靈滿臉羞窘的垂著頭,雙手不安絞在一起時又突然明白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