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公主的探花郎(6)(2 / 2)

一旁的狀元即將滿三十,氣質比較沉穩,雖然是官宦子弟,望向兩人的視線也很溫和,看得出來家中教養極好。

一些寒門子弟總以為這些官二代們仗著身份瞧不起自己,可若是真的有那明明放著捷徑不走卻偏要靠自己硬生生考進朝堂的學子,學識一般都差不到哪裡去。

而如世家這樣的家庭,對著子弟的教育十分重視,絕對不會允許自家子弟變成那種依仗著家族就仗勢欺人的情況發生,因此,除了少部分寵壞/家長腦子不靈光的情況,大部分朝中官員的孩子都比較溫和有禮。

即使是心中瞧不起寒門,也絕對不會在麵上表現出來亦或者是針對對方,頂多是遠遠避開不來往罷了。

這位狀元郎顯然屬於對寒門沒什麼惡感的,方才三人共同上馬時也交談了一番,得知他父親是戶部尚書,他在二十五歲時就已經考上了舉人,不巧祖父過世他必須守孝,等到守孝完成又要等待三年一次的會試,這才一直耽誤到了現在。

三人就未來會在哪裡就業的前景問題探討一番,一邊走一邊迎接各路丟過來的花還紛紛跑出來看熱鬨的百姓。

即使會試三年一次,京城的百姓們卻還是每次都看不過癮一般在前三遊街的時候來看熱鬨。

今年的狀元榜眼探花比較出乎他們意料,都是相對於前幾年來說年輕的學子,這也讓一些看熱鬨的人更加興奮,畢竟百姓們可不管你這年老的皮囊下有什麼優秀內在,他們大多大字不識,看人隻看外表,此刻見了今年的三位,都是一番感歎。

狀元雖然年長,但相貌不錯,看著也穩重,隻是聽說早已娶妻,榜眼笑容燦爛,顯然性子比較活躍,相貌也帶了點少年意味,俗稱,娃娃臉,又這樣興奮的衝著周圍招手,並不如何受那些來看熱鬨的女子歡迎。

唯有探花,大大出乎了圍觀群眾的意料。

雖然都知道探花一般都是長相好看的那個,但今年的探花長得未免也太好看了一些,古代的近視眼可少多了,許多人站在二樓就能瞧清楚那坐在馬上的探花郎長相。

一雙眼微微狹長卻並不顯的妖嬈,眼尾微微挑起,潤白麵上唇角淺淺勾起,露出了一抹儒雅微笑,雖臉色蒼白些,但這一身通透氣質與望向人時的溫潤,都讓一些躲在二樓看熱鬨的年輕女子們紅著臉一個勁將手中花朵往探花郎那邊砸。

隻可惜也不知道是不是準頭不夠,探花身上沒染多少花汁,在他身側的趙河卻是遭了秧,林時恒微微側個身子,他被砸一頭花,林時恒稍微頓下馬,他被砸一頭花,雖然那些花瓣是輕飄飄的撒下來挺有意境的,可一朵整花還是有點力氣的,更彆提這麼多花一起落在身上了。

趙*興奮*河立刻蔫蔫下來,他倒是沒去想自己是為好友擋災,隻以為是他表現的太熱情才會引來這麼多的花,接下來的一段路簡直可以稱得上是安靜如雞,就這麼一路蔫著往前走。

前方,難得有了點父女情的皇帝站在二樓窗前,招呼穿著男裝的女兒過來看,“湖陽,來看看,左側那個相貌不錯的小子,就是朕為你選的駙馬。”

沈湖陽並不感興趣。

但當著父皇的麵,她還是站起來,適時在眼中露出一些好奇與羞澀來,在皇帝的蜜汁疼愛笑容中,一邊滿腦子都是“父皇今天是怎麼了這麼反常十幾年平平淡淡今天怎麼突然這麼好”的湊到窗前去看。

一眼望過去,恰好對上了正騎在威風馬上,抬眼望來的溫潤視線。

仿佛認出了她,他唇角微微揚起,衝著她露出一抹極淡的笑。

隻是驚鴻一瞥,卻仿佛早在夢中相見。

沈湖陽怔住,直到下方的人漸漸離去,都久久未回過神來。

“如何?朕為你選的駙馬不錯吧?人有才氣,相貌也佳,這一次煙江水之事,他寫的不錯,湖陽一向喜愛讀書,若不然,朕也不會選他。”

皇帝完全忽略了自己是擔心四個兒子互相抗衡被打破才特地五兒子胞姐選了這樣一門不能給五兒子帶來任何家世助力的婚事,見著女兒怔怔望向下方仿佛很滿意一般,笑容頓時越發慈祥。

等沈湖陽從未來駙馬對視中回過神後,便見到了父皇這樣慈祥的讓她背後發毛的笑。

她麵上甜甜寫過,望向老皇帝的視線中滿是濡慕,心中卻奇怪無比。

她自小就沒得到過多少父皇關愛,就連選駙馬這件事都是通知了她一聲會選個讀書人,雖然此次駙馬人選……

沈湖陽臉紅了紅,雖然未來駙馬她並不反感,但父皇的態度轉變的也未免太奇怪了。

十幾年來宮中生活讓她對待著任何一個反常的人或者是舉動都警惕無比,偏偏反常的卻是皇帝,這個天底下最大的人,她也隻能絲毫不放鬆的應對,生怕哪裡出錯連累弟弟。

很快,沈湖陽就知曉了皇帝如此反常的因由。

他竟然派五皇子去南城試那個瘟疫方子,還下令若是方子奏效,就帶領南城百姓遷移。

沈湖陽聽到消息後眼前一黑幾乎要暈厥過去。

瘟疫有多麼危險,誰不知道?

即使方子是正確的,可五皇子自小在京中長大,再怎麼在宮裡不受寵愛他也是皇子,除了宮妃和皇子皇女們,侍候的人也不敢怠慢了他,畢竟本朝不像是先帝那樣後宮子嗣眾多,滿打滿算也就五個皇子,雖然皇帝偏心大皇子對其他皇子平平,其他三個皇子都有母妃照料,隻剩下五皇子這麼一個沒有母妃的跟著姐姐磕磕絆絆茁壯生長,但好歹也是天家血脈,皇子皇女們也就算了,他們這些伺候人的哪裡敢怠慢。

沈湖安還不懂藏拙的時候是吃過苦頭,後來在姐姐提醒下開始藏拙變得平平無奇後,也算是尊尊貴貴養大,雖然他愛武,身邊總是帶著侍衛也從沒與外人交過手,突然讓連六部都沒有去過的他去布滿瘟疫的南城?

沈湖陽簡直要被氣笑。

她就說父皇怎麼突然對她那麼好,敢情是做了這個決定後自覺理虧,這才對著自己這個湖安的同胞姐姐溫情脈脈。

南城出事後朝廷立刻派人封城,之後又在煙城北城取舍中猶疑不定,若是這個時候朝廷派人去將人要帶走故土,百姓們未必願意,可如果派去的是代表天家威嚴的皇子,效果可要比官員們去來的好。

更何況,南城有五皇子外家,他是外家親外孫,豈會有不幫他的道理?

而這治療瘟疫的方子,還是她湖陽公主的未來駙馬寫下,那麼,湖陽公主的弟弟前去試行,也是“順理成章”的了。

沈湖陽站在窗前,手微微抖著,在麵前鋪好的宣紙上抄寫著佛經。

中宮皇後愛抄佛經,因此她們這些皇女們也要愛。

從小抄到大,心境從未有如此不穩過。

因為這一次必須要去一個皇子安撫,所以父皇……就這麼將最小的弟弟推了出去。

不管他還未滿十六,也不管他從未出過京掌過兵。

五個皇子,偏偏派了最小,最沒有經驗的那個。

她望著麵前這張寫著寫著漸漸露出鋒芒的筆墨,緩緩閉上眼,“采青。”

外麵伺候著的宮婢走了進來,俯身行禮:“公主。”

“去將這張紙拿去燒了。”

采青從小在沈湖陽身邊伺候,與她感情甚好,上前拿起了那張紙,有些疑惑,“公主寫的這般好,為什麼要燒掉?”

沈湖陽看了眼上麵露出鋒芒的筆跡,眼中有著苦意,“太銳了,拿去燒了吧。”

她是公主,她的父親是皇帝,天下最大的人。

因此,無論他做了什麼事,是否毫不在意的幾乎要將她的胞弟推去送死,她都不能露出一絲不滿。

說是父女,相處起來,卻要比任何人都戰戰兢兢。

采青沒再問了,聽話的將紙張丟在了火盆中,沈湖陽站在窗前,微微側身,看著上麵的字跡漸漸被燒,化為了灰燼。

父皇今日還道給她選了個好夫婿,可他有沒有想過,這治療瘟疫的方子是她的未來夫婿進上,若是方子無效,沈湖安在南城出了事,她作為湖安胞姐,心中怎能毫無芥蒂?

也許父皇想到了,隻是又覺得無甚關係,反正他總是能這樣無情。

她突然想起了白日,探花郎坐在馬上,在一片被人丟下來的豔麗花瓣中抬眼向她望來。

眉目如畫,笑容溫潤。

一看,便知他是一個風光凜月的清澈性子,若是知曉了這皇家之間的齷齪,也不知會是如何表情。

是她連累了他。

湖安無事還好,若是他出了事,娶了自己這個再無任何庇佑的公主,隻會戰戰兢兢。

沈湖陽再次閉了閉眼,藏住了眼中淚水,咬牙起身,“去將我的體己拿來,送與五皇子,囑托他一路小心。”

去安撫災民不一定需要皇子前往,父皇耳根子軟,可能是聽了他人挑撥,可惜現在聖旨已下不能再更改,又因為情況緊急,隻給了一天的準備時間。

她沈湖陽就算是再怎麼不受寵愛,好歹也是公主,打聽一下到底是誰讓父皇下了這樣的命令還是很簡單的。

若是湖安平安歸來也就罷了,湖安要是出了什麼差錯……

沈湖陽麵無表情的走到火盆前,看著裡麵已經燃燒殆儘的灰燼。

無論付出何種代價,她都會讓那人得到應有的報應。

***

沈湖安次日清晨出發。

昨日清晨接到聖旨,他立刻被派去北山點兵馬,北山路遠,他帶著兵馬一晚上沒睡,清晨還要回到京城拜見了父皇才能離京。

畢竟是去安撫災民,皇帝不可能給他太多兵馬,也就點了一千五,再加上他的兩百侍衛和一些太醫,不到一千八百人。

皇子出行,這個陣仗在本朝算得上是可憐了。

這一路過去,必須日夜兼程,到了地方要立刻讓太醫開始救人,沈湖安此次出行相當於代表皇帝,當然不可能躲在城外不進去。

也就是說,帶著這少少的人馬,前去最危險的地方,很大可能不能活著回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皇帝對這個最小的兒子也不像是有什麼感情的,若是其他皇子被派了這種差事,母家肯定得護小雞崽子一樣的護著自家外孫,可換成五皇子這個沒有母族庇護的,皇帝將這事一宣布,立刻就無聲無息的定了下來無人反對。

誰都知道沈湖安此次肯定涼涼了,堂堂皇子出京,竟然一個送行的都沒有。

沈湖安騎在馬上,略有些稚嫩的臉上帶著沉意,出了城回首看了城樓一眼,握緊了手中韁繩。

想也知曉,若是他出了事,姐姐定然更加要受人欺辱。

就算是為了姐姐,他這次也要平安歸來。

無人送又如何,等他……

“殿下。”

一旁的侍衛提醒道:“前方有人。”

嗯?

正沉浸在“全天下都看不起我但沒關係老子一定會活著回來讓你們這群人好好知道今日|你對我愛答不理明日我必讓你高攀不起”的沈湖安有些懵。

他抬起頭,果然見寒風之下,正站著一個穿著白色大氅靜靜望過來的年輕書生。

有點眼熟。

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了。

書生衝著他行了個禮,溫潤聲音道:“下官見過五殿下,請五殿下下馬一敘。”

下官?

沈湖安有點摸不清狀況,這人一看就是個弱不禁風的文官,他一向不親近文官誰都知道,這個時候,這麼一個陌生文官來找他乾什麼?

難道是親近外公的文官?

雖然不太明白什麼情況,但人家彬彬有禮,他也不好拒絕,沈湖安下了馬,對著身後人道:“你們在這裡等著。”

等走到近前,他還未說話,就見著麵前的俊俏文官從袖子口中掏出了一封信遞到了他手中,溫和聲音慢條細理的道:“這信中存放著一些防疫之法,殿下可照著上麵囑咐未感染瘟疫的人這般做,可有八成不被染病。”

有這麼好的法子?

沈湖安半信半疑接過,剛要張口問什麼,林時恒又從袖子裡掏出了一封信:“這裡麵是一些禦下之道,殿下年幼,初次掌兵,前往的又是瘟疫之地,下屬難免人心惶惶,但也正是因為如此,若是殿下能率先安定,照著信件中做下,必能得到信服,日後就算回京,這些人也會願意追隨殿下效力。”

“除了禦下,信中還有一些安撫百姓的法子,南城連續遭遇洪水瘟疫,早已不能居住,舉城搬遷之後,定然要尋找新的住所,到時,陛下定然會下旨讓殿下負責此事,殿下可在治療瘟疫期間讓人探查,好在聖旨到來後立刻安置百姓。”

沈湖安迷茫接過:“你……”

麵前的年輕文官卻拱手行禮,“臣祝殿下一路順風,早日歸來。”

說完,他抬頭,如玉麵容上露出一抹淡笑,再次拱了拱手,轉身向著城樓內走去。

身後的沈湖安捏著兩封信,呆呆望著那個漸漸遠去的背影。

相貌挺好看的,背影帶著一股的淡然溫和,十分讓人信服。

但問題是……

這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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