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意外,一定是意外。
郭老爺子不敢相信馬匹真的有病,立馬去看下一匹馬。
看了一匹又一匹,連看了幾匹之後,心涼了。
郭老爺子幾乎是挪回去的,來的時候心裡有多囂張,回去的時候就有多淒涼。
“如何?病馬幾匹?”裴衍負手站著,目光淡淡,但郭老爺子覺得自己幾乎要被那目光給壓死。
臉色通紅,額上汗水嘩啦啦淌,郭老爺子聲音艱澀,說話時簡直像病馬一般吭哧吭哧的,“初、初步估計,不下五匹。”
他根本不敢看薑太傅那張黑如鍋底的臉。
舅甥聯手,丟了這麼大的一個臉,實在無顏見人。
鄭汝孝笑眯眯望向薑太傅,“如此,便有勞太傅大人上折子自辯了。”
“說起來,擾亂公務之罪名不算大,可事涉和談,再小的事都不是小事。幾位禦史是狷介耿直之人,見到如此不平之事,是不是該有所表示啊?否則豈不是對不起幾位素日直言諍諫的美名?”
一貫伶牙俐齒的禦史們此時像被拔了舌頭的雞,一個個冷汗直流,唯唯應諾。
薑太傅像吃了一口屎,吐又吐不出來,咽也咽不下去,如鯁在喉,憋得眼發紅,麵發紫。
“本太傅敢作敢當,自會到禦前自辯,但裴衍治馬消極怠惰,本太傅亦看在眼裡。”
薑太傅到底臉皮厚,被如此打臉還不忘反咬一口。
經他提醒,郭老爺子立刻反應了過來,“裴大人,我知道百和堂是你母族產業,你想照拂乃人之常情。但事關國事,你竟然把醫馬的重任交給一個對醫術一竅不懂的小姑娘,想以此來踩我郭某人的顏麵,公報私仇,拿國事當兒戲,實在令郭某不齒!”
薑太傅被郭老爺子坑了一把,心裡頭還有氣呢。
但人家是他親娘舅,眼下這個節骨眼上,再有氣也得一致對外,隻能壓著怒火找裴衍的茬,“賽馬生病,馬醫束手無策,放著醫術高超的郭老視而不見,卻由著小姑娘胡鬨。裴衍,你對得起聖上與將士們的信任嗎?”
提起明曦,他二人言談之中的鄙夷輕慢,讓幾位馬醫都怒了。
他們親眼見到明曦的醫術醫德,聆聽了她絕妙的見解,早被其精湛的醫術與高尚的人格魅力所折服。
不想這兩個老匹夫一而再、再而三地詆毀明曦小姐,是可忍,孰不可忍!即便對方是馬醫界的泰山北鬥,是當朝太傅,他們也要與之一辯。
馬醫們義憤填膺,正欲為明曦討伐這二人,不想明曦自己開口了。
“那依太傅大人與郭老之見,裴大人應該怎麼做呢?”
小姑娘氣定神閒,和顏悅色,好像剛才的鄙夷不是說她一樣。
是有幾分姿色!
這是薑太傅對明曦的第一印象,可惜走錯了路,竟然以為靠著裴衍就能在盛京城揚名,未免想得太簡單了。
“自該撥亂反正,
歸於正道。把醫治馬匹之事交予郭老,補偏救弊,正本清源。”
“抱歉,我不答應。”明曦還微微笑著,說出來的話卻不客氣,“福康堂郭家的醫術,嘖嘖……”
剩下的話她沒說,但在場之人卻心照不宣地笑了。
郭家哪有醫術?
郭老爺子或許醫馬不錯,但剛才出了那麼大一個醜,眾人對他的敬畏早化為不恥了。
奚落的嘲笑聲讓郭老爺子羞紅了臉,也不管什麼場合不場合,指著明曦的鼻子大罵,“狂妄村姑,無知潑婦,敢辱我郭家!我要與你鬥醫!鬥醫!”
他郭廣陸叱吒馬醫界數十年,從未受過這等窩囊之氣。
今日若不給這小丫頭一個教訓,以後還有何臉麵見人?
“鬥醫可以,但今天不行。今天醫馬的方子我已經開出來了,剛才在門口,你不是攔著抓藥的人看過方子了嗎?誰知道你會不會跟我開差不多的方子,抄襲我的?”
田舍女!狂妄至極!
郭老爺子氣得眼冒金星,手腳發抖,“誰用你的方!誰稀罕你的方!這些馬得的是鼻疽,我不知治過多少例。你那方若是管用,我郭廣陸就順著棋盤街爬三圈,給你這潑婦賠罪!”
鬆節研末調酒外敷?
那是什麼狗屁方子!
分明是治療跌打損傷的,怎麼能治療鼻癰?狗屁不通!狗屁不通!
若此等狂妄潑婦能醫好馬,他郭廣陸也不必活了。
薑太傅也氣得不行,郭老爺子畢竟是他舅舅,打郭老爺子的臉,就是在打他的臉。
“既如此,那便將病馬分兩撥,讓郭老與此女分開診治。以一日為期,到明日此時,且看誰能把馬醫好。”
他也不說什麼硬話了,隻陰森森地剜了明曦一眼。
這件事,他不會善罷甘休的。隻等郭老爺子醫好了馬,贏了這場鬥醫,他就把今日所見所聞悉數上報視聽,以報今日之仇。
裴衍仿佛沒看到薑太傅的強硬,隻問明曦,“那些馬再耽誤一天,會不會有事?”
“有兩匹馬剛剛發病,撐兩三天無礙。”
裴衍點頭,吩咐鄭汝孝,“那就將這兩匹馬給郭老爺子醫治吧。”
這是認定郭老爺子治不好,一定會輸,還要明曦補救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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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老爺子被氣得快炸了,渾身都在打顫,隻咬著牙冷笑,心中賭咒發誓,非治好這兩匹馬不可。
事關名譽,郭老爺子慎而重之,將那兩匹馬又觀察了一番,確定是鼻疽,便開了方子。不信任裴衍手底下的人,從抓藥熬藥到喂藥,一律用的是自己帶來的人。
說也奇怪,喂了早上、中午兩遍藥,這兩匹馬並不見好。
郭老爺子帶來的兩個學徒就犯起了嘀咕,“該不會診錯了吧!”
心口謔謔地疼,郭老爺子幾乎不曾吐出一口老血來,“你們懂什麼?時間還早,今夜一定會有好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