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最不可能出現在研究室內的男人, 猝不及防出現在眼前。
孟靈愣了足有十秒鐘,單手撐住地麵,從他懷裡掙脫出來。
她的動很遲緩, 推開他的手臂,看上去沒有以往的乾脆利落。
前方透明立體玻璃架中反射出她那雙過分濃黑的眼睛,仔細看比周圍黑夜更深了一個度。
陳啟明囑托孟靈拿走的資料就在前方這架三米開外的玻璃架子中。
孟靈蹙眉, 血脈之中隱藏的信息素正在死灰複燃的衝破血管。
她不能在這個地方繼續待下去。
孟靈深深的吸了一口冷氣,強行彆開視線,希望借著這點涼意,敦促自己做出最正確的決定。
可惜兩條纖細的腿卻仿佛黏在地麵, 根本挪不動腳步。
耳邊間或傳來梅平兩人細細碎碎的出氣聲。
孟靈惱火的閉了閉眼睛, 攥緊手指, 回頭看向身後的男人。
他有些失神,眼尾挑出一抹相當遲鈍的弧波,盯著地麵, 汗水順著他輪廓分明的臉砸在地麵上。
黑襯衣緊繃的貼在身上,察覺到她外露的情緒, 謝諾丞沉默的湊上前, 俯身的時候,漂亮的腹肌清晰的顯現出來。
孟靈眯著眼,眸色漸深。她伸出手, 手指在半空中繞了個圈,最終蜷曲收了回來。
男人的眼睛很亮, 含了絲隱忍危險崩盤的蠱惑感。
孟靈咽了口唾沫,不著痕跡再次退後了一步, 撞在桌角上。
桌子晃動了兩下, 發出細微的聲音。
檔案室不遠處正運動的人, 動作一頓。
謝星瀾豎起耳朵,圓潤的眼睛裡頭帶了絲迷茫:“梅梅,有聲音。”
“這聯邦大學新修的實驗室裡有老鼠,星瀾,你舒服嗎?”
“嗯。”
前方聲音斷斷續續,間或夾雜著幾句刺耳的糙話。
孟靈收回視線,重重出了口濁氣,與謝諾丞對視一眼。
他臉色不太好,緊緊的咬住薄唇,似乎要借著這個舉動,製止自己發出聲音。
偷聽壁角這麼久,現在這個人眼看著知道怕了。
孟靈煩躁的揉了揉額角。
她壓低聲音,問:“你怎麼會在這兒”
謝諾丞眼尾挑了抹紅暈,一米八五的大高個,長腿委委屈屈的蜷曲,躬身蹲著。
他失神的盯著她,深褐色的眸光落在她的臉上猶如實質,混合著克製隱忍,以及即將崩盤的危險氣息。
似乎不太滿意兩人之間的距離,他本能的向前挪至她的身前,扯了扯她的胳膊,含糊不清的委屈道:“謝星瀾陷害……”
他的語速有些快,壓低了聲音,尾音帶了絲力竭的沙啞,說謊令他濃密的睫毛悄無聲息眨了眨。
碎發緊貼在透紅的耳根處,許是逼仄的環境歸於壓抑,他薄薄的兩片唇微微啟開一條細縫,出氣聲愈發重了些。
頭本能的更低了些,彎腰向前,便湊上了她的肩窩。。
孟靈指腹摳入手心,往旁邊仰了仰,側眸看著他這幅仿佛磕了致幻劑的魅惑模樣。
孟靈心中再次艸了一聲。
臉上暴鬱沒能控製好,罵人的話脫口而出:“實驗大樓有報警時限你不清楚嗎?腦袋被驢踢了吧,一而再再而三栽在同一個人是手中。隻偷窺有什麼用,我幫你把梅平喊出來,你們三個人一起來?”
孟靈是真的氣恨了,“一起”兩字咬著牙齒吐出來,刻薄的語氣擲地有聲。
男人眼圈微微泛紅。
孟靈張了張嘴,忍住沒說出更惡毒的話。
她這會兒信息素紊亂,強行壓製的結果是根本控製不住心頭橫生戾氣。
很多時候狗死的時候,都是自己跑到高速公路上,找死而已.
在孟靈的思維模式中,人麵對危險,本能應該是避開。
她完全不理解,特濃信息素爆發期的Omega,在特殊時期,應該待在家裡休假,安安穩穩的渡過發熱期。
可是謝諾丞偏不,他似乎沒有任何危機意識,人越多的地方,越危險的地方,總能出現他的影子。
酒吧的事情在她看來已經是教訓,聰明的人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犯在同一個人手中。
相處這麼久,人畜無害的謝諾丞絕對不是懵懵逼逼一人,他甚至比所有人都有警惕性。
孟靈幾乎能瞬間分析出來,他能出現在這裡的原因。隻有一種可能,心中過於自負,相信自己能夠全身而退罷了……
有那麼一瞬間孟靈錯動了下腕骨,甚至想要上手揍人。
但是她強行忍住了,麵對一位將自己性命放在懸崖邊上走鋼絲的人,她能幫他一次,沒辦法永遠幫他。
尤其是今晚,她自己同樣麵臨信息素溢出來的危險。
孟靈探頭看了眼不遠處正糾纏在一起,熱火朝天的兩隻鴛鴦。
就這一小會兒走神的功夫,兩人已經汗流浹背。
梅平親了親謝星瀾的額頭:“星瀾,你真甜。”
下方謝星瀾眼波流轉。
兩人約莫是到了關鍵是時期,根本沒空往這邊看。
孟靈掰開謝諾丞的手指,打算趁著這個機會趕緊離開,至於身邊的男人……
她對他無意識的一忍再忍,原本就是相當危險的預兆了。
然而這種忍耐,到今晚,竟然上升到身體本能。
孟靈清楚的明白後果,一旦眼前的男人信息素味道溢出來,她將完全沒有辦法抵擋。
進而釋放出自己苦瓜味信息素,放倒這棟大樓方圓五十米範圍內的所有人。明天等待她的命運是可想而知。
她眯著眼,咬破舌尖。強迫自己不去管他,往前走。
卻在走了兩步後,頓在原地,扭回頭。
謝諾丞反應有些遲緩,似乎沒能明白她接下來即將扔下他,桃花眼泛紅,專注看她。
孟靈心口一動,不放心的確認道:“謝星瀾陷害你,帶你來的實驗大樓對嗎?”
謝諾丞慢半拍的點頭,他艱難的將睫毛上的一滴汗水眨落。
孟靈強行偏頭,不去看他。
從兜內掏出那隻隨身攜帶的錄音筆。
遞過來:“在這裡老實呆著,實驗室設有警報,二十分鐘拉響。謝星瀾既然帶你進來,監控一定有記錄。你手中拿著這隻錄音筆,記錄他們胡來的聲音。梅平一向要麵子,為了維持住星網形象,也會悄無聲息的放你出去。我先走一步。”
孟靈迅速交代完,再次轉身。
抬腳剛向前邁出一步,公裝裙的裙邊被謝諾丞伸出的長臂牢牢攥緊。
孟靈一臉煩躁的回頭,謝諾丞的眼底布滿了猩紅的色澤。
他已經忍到了極限,顧不得難堪,聲音抵啞:“我不能留在這裡……上回那瓶噴霧劑能不能幫幫我……”
謝諾丞的聲音越說越沉,暴露在空氣中的半邊手臂,青色血管突突跳動。
他死死的扯著她的裙邊,就仿佛拽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孟靈不清楚,他已經沒多少力氣,他快昏厥了。
一旦自己虛弱的攤下來,根本威脅不了謝星瀾兩人。更糟糕的是,他沒有辦法解釋兜內拷貝的實驗室資料。
謝諾丞的確沒有預料到,處境這麼困難。
他原本算計好了謝星瀾所有的反應,謝星瀾也按照他推算的時間退出檔案室。
一切進展順利。
然而待他將資料拷貝結束後,梅平不知道什麼時候尾隨著謝星瀾到了實驗大樓。
那個lsp拖著謝星瀾,返回檔案室二話不說撕扯衣服。
正處於抑黴素過後的敏感期的omega,對外界一絲一毫的激烈行為都能挑起發熱。
長腿發軟,謝諾丞隻能被迫隱藏在陰影處,勉力壓製住身上信息素味道溢出來。
而在這個意外出現時,他已經迅速補救,把目前情況發給了錢**。
甚至就在孟靈進來的前一秒,他都還有機會撐著長腿走到窗戶邊,坐上錢**停靠在半空中的小型透明飛行器。
可是孟靈忽然出現。
女alpha直直的撞入他的胸膛,所有的克製力已經在崩盤的邊緣反複橫跳。
他清楚的感覺到身體愈發軟了下來,甚至沒有撐起雙腿的力氣。
隻能竭儘全力,壓製住血液中突突的信息素,給自己留下最後一絲逃出去的機會。
儘管孟靈罵他的話直白粗糙又難聽,今晚這個意外的確是他自己問題。
謝諾丞難得沒有出口辯駁,他垂下頭,眼角餘光瞟向鐘盤,指針顯示再有五分鐘,他闖入實驗室的報警時間就要到了。
如果不快速壓製住渾身發軟的現狀衝出去的話,他一定會栽入梅平、謝星瀾的手中。
偏生對麵的女alpha不知道實情,疏離又冷漠。
謝諾丞抿了抿唇,目光頻頻看向她的衣兜,催促意味明顯。
孟靈急著離開,卻被人強行攔下,回頭就看穿了他的心思,快被氣笑了。
他並不是每一次都能像那天酒吧一樣幸運,恰好遇見她。而她又恰好帶了幫助他壓製發熱期的香水。
孟靈掃過來的視線涼薄至極:“你是不是認為每一次遇到危險我都必須留下來救你……不顧自己安危,。憑什麼呢?”
謝諾丞費力的轉動了下眼珠,目光定在她一張一合的唇上,額頭上的額汗水越來越多。
花了一分鐘時間,他才勉力聽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女alpha心硬如鐵,根本不想管他。
即便他對她無微不至的體貼,她卻仿佛視若無睹,怎麼捂都不可能捂熱的石頭。
謝諾丞閉了閉眼睛,心底忽然有些發涼,就仿佛兜頭一盆冷水潑在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