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靜姝這迅速轉身離開,就隻剩下滿腔話語還沒來及說鈴蘭,呆呆望著擺動不定門簾。
走了?貴妃娘娘這就走了?那出來看一眼自己乾啥啊!
她驚疑不定,不過片刻後,還是繼續痛哭哀求起來。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這是她唯一一次攀上雲端從奴才變成主子機會,就算哭出血來,她也不會放棄。
況且……她唇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微笑:貴妃方才當麵都不敢處置她,可見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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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蘭有一張算得上清秀麵容,一雙水汪汪杏眼生倒是不壞,可惜皮膚粗糙,兩腮上兩團凍出來紅更顯得有些鄉氣。
彆說放在美女如雲宮中,便是放在外麵,也隻是個清秀中上姿容。
高靜姝不由得疑惑起來。
在貴妃記憶裡,乾隆一直是個顏值主義者,後宮凡得寵者都是難得一見美人兒。難道皇上變了口味,突然喜歡上了相貌平平精明小白花這種新款?
高靜姝回到屋裡,邊由人扶著慢慢散步適應清朝花瓶底,邊梳理高貴妃記憶。
不對,有不通地方。
她忽然站住。
人記憶往往具有欺騙性,許多人會下意識美化或者加深,讓記憶向著跟現實不符,但自己更相信地方走去。
高靜姝看向紫藤問道:“鈴蘭從前見過皇上嗎?”
紫藤搖頭:“奴婢和木槿早瞧著這丫頭有些輕浮,每次聽聞皇上要來咱們這兒,一雙眼睛就骨碌碌轉,所以早早就防著了。”說著臉上浮起羞愧之色:“隻是論起相貌,她在咱們宮裡並不出眾,奴婢們覺得皇上也瞧不上她。兼之正趕上娘娘病了,咱們宮裡有些忙亂,皇上又是未提前通傳就來了,這才……”
這才沒防住。
而胸有大誌鈴蘭姑娘,就立刻弄了把掃帚來掃雪,一路掃到了皇上眼前。
說起這事兒,紫藤就憤憤然:“她原是負責廊下兩隻鸚哥兒,哪個要她掃雪!奴婢這幾日才知道,她將鸚哥兒上等穀糧都拿給膳房換了銀錢,將咱們宮裡好好兩隻鳥兒都餓暈過去從架子上栽下來了!”
高靜姝站在原地沉思:所以,十三天前是皇上第一回見鈴蘭,從前並無舊情;鈴蘭麵貌並不出色美貌,不是乾隆素日愛好;皇上婉轉提出要調她去做養心殿宮女,而並非宮嬪。
高靜姝覺得自己摸到了一點真相。
一點貴妃至死都不明白真相。
這回她問是木槿:“皇上這兩年,對我是否有不滿?”
高貴妃兩個貼身宮女,雖然都忠心耿耿,但紫藤性情古板質樸,心思直白,而相較之下,木槿則更加靈活聰慧,是個活泛精細姑娘。
高貴妃眼睛被對皇上感情蒙蔽,紫藤眼睛被對主子忠誠蒙蔽,或許唯有木槿旁觀者清,能看到些不一樣。
果然木槿踟躕了片刻,輕聲開口道:“近兩年來,娘娘常借身子不好為由請了皇上來,皇上疼惜娘娘,凡無國事,哪怕在皇後娘娘那裡都會立刻移駕鐘粹宮探望娘娘,可奴婢在旁瞧著,皇上有時候略帶不快之色。”
高靜姝驚了:連皇後人都敢截胡,這貴妃做很霸道啊。
然而在高貴妃記憶裡卻並不是這樣,她是真身體欠佳,思念皇上,命人去請,然後皇上就會來她跟前溫言軟語,好生安慰,她心裡甜蜜,病自然就好快些。
合著她根本不知道,也不曾在乎過皇上是從誰那裡被挖了來。
高靜姝不由感慨:挖牆腳自然到如此地步,這位貴妃娘娘也是個人物了。
原本她還在奇怪,乾隆若對高貴妃無情,不會聽聞她偶染風寒就冒雪前來探望,但若是有情,又怎麼會一轉頭就被個相貌平常宮女勾了去,甚至為此摘了貴妃綠頭牌。
這完全不合理啊。
思路直到這裡才暢通起來。
想必皇上是積攢許久不滿,終於爆發了:沒有鈴蘭,也有鈴綠鈴紅,他隻是想尋個契機提點敲打一下貴妃,不要恃寵而驕,不能下皇後臉麵,最重要是不能拂逆了皇上意思!
高靜姝想起皇上誇讚鈴蘭那句“性情溫順善體聖意”,想必也有深意,是對貴妃提點和期許,叫她不要失了妾妃之德。
然而貴妃為情所困,絲毫沒有領略到皇上深意,反而反其道而行,向著惹怒乾隆方向一去不複返,更因皇上冷漠而萬念俱灰香消玉殞。
高靜姝頂著窗外哭求噪音,問了最後一句話:“這十幾天來,皇上隻是叫人來提點本宮遵旨而行,並沒有命人直接帶走鈴蘭是嗎?”
紫藤和木槿點頭。
高靜姝長舒了一口氣:“那就行了——快,找兩個身強力壯宮女去外頭將她捆起來,找個屋子單獨關著。尤其是嘴,一定要塞牢牢!”
實在是太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