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也不知誰定規矩,貴妃可穿金黃色,其實在燈燭下,金黃可比皇後明黃亮多了!
好在是家宴,也不必非穿貴妃正式金黃色吉服。
最後高靜姝隻好挑了件煙靄紫鍛織百花飛蝶袷袍,一串蜜蠟十八子手串壓襟。頭上也沒帶能插滿頭珠玉鈿子,隻梳了個兩把頭,簪了玉環同心七寶釵,垂下來兩串細細米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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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有興致,皇上自然捧場,親帶了兩大盤擺成“福”“壽”花樣花糕來獻給太後。
席中,人人自然要感慕奉承太後侍奉佛祖誠心,但同時又要注意不能過火,畢竟清宮中有些忌諱‘出家’這兩個字。
太後笑嗬嗬受了眾人捧,又對著皇後格外慈愛道:“哀家清齋禮佛一月,日日都要誦經不下四個時辰,在佛前供兩串佛珠,兩床百子千孫帳,今日功德算是圓滿,便給皇帝和皇後一人一份。”
眾妃又酸又羨慕,高靜姝看到,聽了這話後至少有五個人拿了塊點心默默啃。
大約心裡酸苦,就得吃點甜。
尤其是純妃,她肚子裡現就揣著一個呢,估計年前就要臨盆。可太後隻將這盼望子孫昌盛帳子給皇後。
見太後寧願期盼等候肚子空空皇後,也不肯賞給馬上要生產自己。純妃隻覺得慪胃疼:怎麼,難道隻有皇後生下孩子才是金貴龍種?她懷是個論斤賣大白菜不成?
眾妃嬪都酸妒,唯有高靜姝看著皇後完滿無缺含笑謝恩,總覺得少點什麼。
直到對上皇後目光,她才發現,皇後雖然在笑,但眼睛裡很平淡。
她並不開心。
高靜姝瞬間明白過來:皇後失去愛子,沒有人比她更盼著一個兒子。可太後這樣恩賜未嘗不是絕大壓力——婆婆都吃齋跪佛一個月了,你還生不出兒子嗎?
一個皇後,沒有嫡子,對得起家對得起國嗎?
她忽然覺得皇後很可憐。
這樣想著,不免有些發呆。直到對上皇後目光,高靜姝才一驚,又低下頭認真看麵前菜。
皇後莞爾一笑。
太後原本就眯著眼笑看皇後,此時順著皇後目光看到了貴妃,就道:“聽聞貴妃病了一回?”
高靜姝驟然被**oss點名,全身寒毛都豎起來了,連忙恭敬起身回話。
太後雖人在佛堂裡,但耳朵卻不會全都被佛音灌滿,對後宮諸事還是了如指掌。
今日即是圓滿家宴,又知皇上已然寬宥貴妃,恩寵如常,太後也就不打算翻舊賬訓斥貴妃,隻是賞了兩根參,兩盒子年份久黃芪,叫貴妃“好好平氣養身”。
這賞賜就是敲打,高靜姝乖乖收了,又再次奉獻膝蓋謝恩。
太後這才順著位份又一路問下去,純妃龍胎自然是她關懷重點,隻是孩子未出世,太後就並沒有賞,生怕太隆重折了福氣。倒是賞了純妃三阿哥,嘉妃四阿哥,愉嬪五阿哥各一套文房四寶。
又對沉默恭敬愉嬪笑了笑:“永琪也四歲了,等明年就該開蒙了。”
高靜姝掐指一算,覺得清代皇子真是辛苦:宮裡向來說是虛歲,其實永琪也才三周歲,明年四歲就開蒙認字,淩晨四點就要爬起來讀書,也太苦了。
但五阿哥生母愉嬪看上去倒是喜出望外,連忙謝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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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太後出關,又進了臘月,各宮忙著過年事兒,所以這幾日都格外風平浪靜。
臘月初五這一日,天氣難得晴好,高靜姝就坐到了西暖閣窗邊看雲。
金鐘鐺鐺鐺打過了十一下,木槿端著一盞衝好藕粉,才到正屋廊下,就見李玉從影壁後麵繞出來。
“皇上請貴妃娘娘往養心殿去。”
高靜姝惋惜地看了一眼撒著桂花蓮子藕粉,換過一身月白色如意襟錦袍,戴了一對紅玉髓琢花連理鐲,這才乘了暖轎往養心殿去。
她戴這對鐲子,原是為了應年節下景兒,誰知戴了也是白戴,一到就得脫下一對兒鐲兒給皇上磨墨。
“皇上將臣妾叫來,就是為了磨墨?”高靜姝按著貴妃記憶裡,磨好了就把墨錠取出來用細棉布將水擦乾,免得浸水墨錠放久了發酥掉下墨粒來,這一方好墨就要毀了。
她立在一旁看皇上一張張寫福字,每寫好一張兒,就有侍奉太監小心地拿走這一張大紅灑金紙。
於是高靜姝就百無聊賴起來。
皇上一笑:“多少人想伺候朕禦筆還不得呢,偏你敢跟朕抱怨累。”頓了頓又道:“何況這裡頭也有賜給你阿瑪字,難道你不該出些力?”
高靜姝這才想起,臘月皇上親自開筆寫“福”字,分賜王公大臣乃是年俗。
凡臣子家,能收到禦筆“福”字就是莫大恩寵。因宗親勳貴文臣武將無數,皇上也不可能站在這兒當印刷機寫足福字,因此往往他隻親筆寫就幾十張,剩下就由軍機處大臣們代筆了。
自然,代筆福字,就少些臉麵光輝。
皇上此言,便是要賞高貴妃之父高斌一張禦筆親書,高靜姝就福身謝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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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來養心殿路上,聽李玉提起,皇後已然先一步奉召往養心殿去,可自打她進門,並未見到皇後,隻給皇上請過安就被安排了研墨。
此時不免問道:“皇上,皇後娘娘如何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