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教會練口語是樂景深思熟慮後的決定。
他熟知曆史,他深刻明白未來的一百年歲月裡,華夏會掀起多麼翻天覆地的變革,積貧積弱的華夏迫切需要掌握西方技術的人才。
樂景雖然精通英語,但是現在是十九世紀,語言規則肯定和後世有變化。
所以他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從傳教士那裡學習十九世紀英語的用法。除了英語,他還會法語和日語,有機會的話,他還想再多學幾語言。
隻要他攻克了語言的難關,那麼未來他可選擇的道路都多了很多,無論他是當翻譯,當老師,乾實業,還是出國留學,英語都是必不可少的。
所以他直接忽略了直播間滿屏的問號,向城外走去。
大街上人來人往,擁擠不堪,樂景卻心情格外複雜。
在這一刻,他終於認識到了1869年所代表的沉重分量。
馬夫們駕著馬車奔騰而過,衣衫襤褸蓬頭垢麵的乞丐模樣的男人們躺在路邊,貪婪的吸食著鴉.片;幾個光鮮亮麗的富人從酒樓走出來,骨瘦嶙峋的乞丐們和野狗搶食著泔水;貨郎挑著貨品沿街叫賣,纏著小腳的小少女抱著孩子拐進陰暗的小巷,皮包骨頭的男人扛著包裹蹣跚前行……
一個真正的晚清就在他麵前徐徐拉開帷幕。
真正的晚清不是老照片裡皇帝太後的富貴榮華,更不是電視劇裡的風花雪月,而是一個更悲慘,更麻木,更貧窮,更病入膏肓的窮人社會。
所有貧民百姓的臉上,都帶著如出一轍的精疲力儘的麻木。他們眼神灰暗,冷漠,沒有任何有溫度的情緒,仿佛隻是活著就已經耗儘了他們所有的生命能量。
樂景從他們中走過,宛如誤入死者世界的活人。
他突然覺得很冷。
直到他走出城,他才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他這一路來,沒有見過一個胖子。
這就是一個現代人對晚清的第一個印象——一個“苗條”的社會。
……
出了城,樂景一路問了好幾個行人,才終於摸到了教堂所在處。
這個教堂的模樣著實出乎了樂景的預料。
樂景在現代也是看過很多教堂的,在紀錄片上也看到過很多清末民初的教堂,它們無一不是高大宏偉的哥特式、巴洛克式等風格,沒有一個教堂如眼前的這個教堂般……逼仄低矮。
教堂很小,混居在村莊裡很不顯眼。
門沒關,樂景徑直走進去,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個印在牆上的巨大十字架,一個穿著厚重旗袍的女人背對著他,似乎正在做禱告。
這是一個外國女人。
她金色的頭發向後挽起,挽成婦人樣式的發髻。
樂景耐心等了一會兒,外國女人終於結束了禱告,轉過身,有些驚訝地發現了樂景。
這是一個典型的斯拉夫女人,金發碧眼,膚白如雪,骨架大,樂景才剛剛到她胸口。
樂景故意用口音很重的英語說道:“早上好,女士。”
外國女人明顯更加驚訝了,她下意識用流利的北方口音漢語問道:“你會說英語?”
樂景:“……”
大姐,你怎麼不按套路來啊。
為了傳教,你也是真夠拚的。
但是你不說英語,我怎麼和你練口語啊?
樂景繼續用英語“笨拙”回答,“是的,我從,一個外國商人那裡,學會了一些。”
外國女人了然的露出一個慈愛的笑容,她善解人意的說:“沒關係,我很擅長漢語,我們可以用漢語交流。”
樂景:“……”
炎黃子孫絕不輕易認輸。
他露出一個羞澀的笑容,繼續用含糊不清的英語說道:“我很……向往,西方文化,很想學習你們的語言,如果可以的話,能和我用英語,交流嗎?”
外國女人終於恍然大悟,她用欣喜的眼神看向樂景,然後用流利的英語問道:“當然可以,親愛的,你是教民嗎?”
樂景搖了搖頭,“我不是。”
男孩睜著清澈的眼睛,結結巴巴的說道:“我不知道……你們的國家,我也不知道……上帝是怎麼樣的存在。”
外國女人柔下眉眼,特意放慢了語速親切問道:“你想知道什麼?我可以告訴你。”
Good job!
於是樂景就用“不熟練”,“錯誤百出”的英語,理直氣壯的問了這個外國女人很多很多問題。
然後他知道了她叫白珍妮,是出生於法國的德國人,被中國內地會分配到了華北地區進行傳教工作。
……也就是說這位女士除了英語,至少還熟練的掌握了法語和德語。
……看起來能薅好多羊毛。
樂景更有乾勁套話練口語了。
白珍妮是一個信仰堅定的虔誠信徒,要不然她也不會不遠萬裡,跑到西方世界眼裡野蠻落後的清國進行傳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