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那你說說,你今早上和柳枝璃都去找什麼了?”
“我們……”
聽完柳枝瓔的話語,粉衣女子找了個借口將她打發走了。
她住的庭院才再度恢複了安靜。
“嘖,真是難為柳師叔收了個這麼個一根筋的弟子,泄露消息倒是第一個快。”
粉衣女子,也就是藥王穀少穀主——穀之磬,她麵上露出嘲諷的神色,卻是心情不太好的蹙起眉頭。
柳師叔那一支弟子和她所在的穀主這一支弟子向來不合,不過這都是藥王穀自家事,在外人麵前都不會有什麼馬腳。
都是些陳穀子爛芝麻的恩怨,越想心情越差,不想也罷。
穀之磬打了個哈欠,重新把目光放到這些長相妍麗嬌美的白葉九芙花上。
這花在東之巔是定情花一樣的東西,外頭不常見,但是竟然能影響她體內的不少的蠱蟲。
有趣。
穀之磬勾起唇角,白皙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弄著白葉九芙花的花瓣。
就是不知道最大程度能影響到哪條蠱蟲,可以留著回藥王穀的時候研究一下。
把白葉九芙花收進乾坤袋,穀之磬打算去柳枝瓔說的那家糕點鋪子走一趟。
柳枝璃那人表麵溫柔,實際上心底高傲得不得了,若不是什麼要緊事,她可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執著拿不到的東西。
是什麼要緊事呢?
“可不要一不小心露出馬腳了,柳師妹。”穀之磬壓低的嗓音好似在自言自語,臉上的神情變得有些愉悅。
*
楚衍昏迷之後,眼底沒了謝雲冥身形的倒影,他的意識沒有去安然入睡,反而陷入了一個可怕的夢境。
夢裡是一眼望不儘的赤紅色,空氣裡也一直充斥著若有若無的血腥味,好似是沼澤一樣的地方,卻又比沼澤危險多了。
巨大的氣泡咕嚕咕嚕的在赤紅色的“沼澤”上冒出來。
好似是有一口巨大無比的鍋子正在下麵煮著,煮開了後冒著翻騰的氣泡。
楚衍心底有些發怵,卻是控製不住自己的身體,一步步朝那些赤紅色的“沼澤”踏去。
會被活活煮死的!
不能過去!停下來!
無聲的呐喊從他的心底冒出來,令楚衍恐懼的同時,也像一隻無形的手,不斷推著他往前走。
他看到自己赤腳踩進了滾燙的赤紅色沼澤裡,那種燒灼感好似連靈魂都能燙傷,令楚衍下意識的蜷縮起腳趾。
身體控製不住的發抖,不知道為什麼,他心裡一直都很恐懼。
可身體還在不斷的往前走。
他要去哪裡?
他要做什麼?
這裡全都是赤紅色的沼澤,他根本走不出去的,甚至可能會死在這裡——
楚衍的意識有些崩潰的想著。
但是,他快死了。
和他綁了生死契的謝雲冥怎麼辦?
突然想到這一點,楚衍心底那濃烈不安的情緒,莫名其妙穩定了下來。
楚衍的心態一直都不錯,哪怕是被謝雲冥用劍刃所指,他也沒有這麼害怕過。
如果努力活著,也活不下去了的話,那也不是他的錯。
每一個癌症病人也都不想死,不是麼?
要珍惜現在還活著的時候,要想想辦法。
楚衍的心神寧靜了下來,腳底的灼熱到發痛的感覺也不再令他畏懼。
自那一刹那起——
從沼澤中倏然生出無數根的赤紅色的線狀物,瘋了似的朝楚衍的方向湧來。
它們鋪天蓋地,壯闊無比,擁簇在楚衍的腳底,仿佛要將他帶去某個地方。
隱隱有低沉古老的吼聲自遠方響起,像是某種古老的巨獸的嘶吼,那聲音帶著不容忽視的氣勢。
楚衍本該聽不懂的,但他卻離奇的聽懂了。
它說——
你終於來了。
*
夢境到這裡戛然而止,楚衍茫然的睜開了眼睛,眼眶有些濕潤,視線也有些迷糊。
什麼赤紅色的沼澤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他溫暖的床鋪,床鋪邊還有令他熟悉的人影——
“師兄——!”
還好我沒死,你也沒事,那亂七八糟的都隻是一場夢。
楚衍吸了一下鼻子,絲毫沒有什麼可憐巴巴的自覺,淚眼婆娑又真情實感的看著謝雲冥。
謝雲冥:“……”
他就離開了一刻鐘!
趕回來的時候,在路上就莫名其妙的心悸,從楚家心法那邊感知到了小病秧子的恐懼感,還以為人出事了。
回來後他設下的兩層結界都安然無恙,小病秧子蜷縮在床榻上眼角掛著淚珠。
他正想伸手去擦的時候,人醒了。
於是謝雲冥不動聲色的收回了手。
很難猜不到小病秧子遭遇了什麼,謝雲冥輕輕問了一句。“做噩夢了?”
“嗯。”楚衍有些悶悶的點頭,他至今還有些無法脫離那令他震撼的場景,想起那個巨獸一樣的嘶吼幾乎讓開始他有點頭痛。
“還好有你在。”
到底是想起謝雲冥才擺脫了那種不可名狀的恐怖噩夢,楚衍自己都沒有察覺到他說這話的時候,隱約透露出來的依賴。
這依賴的情緒柔軟的不可思議,像是少年同樣柔軟的意識,輕飄飄的落在謝雲冥的意識海。
已經換回一身白衣的劍修最終伸出了手,寬大的手掌在少年柔軟的發頂上摩挲了片刻,力道很輕,像是在安撫似的。
然而,在少年用詫異的目光望向他之前,他那微微抿起的薄唇率先開口了。
“太蠢了,做個夢都會被嚇哭。”
他嫌棄意味的話語頓了頓,目光瞥見少年眼睫上掛著的水色,語氣有些生硬的繼續說道——
“彆哭了。”
謝雲冥從來沒有安慰過什麼人,他也從來沒有照顧過、或者是養過什麼柔弱的東西。
保護和安撫的話語,對謝雲冥來說,從來不算個什麼東西。
他就是,看著小病秧子掉眼淚心煩。
謝雲冥深沉的給自己這種情緒找了個說法,所以為了不讓自己心煩,也不能讓小病秧子繼續掉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