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雲霄界找不出第二對師兄師弟, 來吻合他們兩人的身份。
這段被他人杜撰出來的故事,是以楚衍與謝雲冥兩人的身份為參考,從而衍生的一係列故事。故事中的起承轉合, 除了相互愛慕的橋段,都算得上真實。
謝雲冥早就聽出來了。
沒聽明白的人, 是楚衍。
他被白葉九芙花的含義擾亂了心神, 像是被戳中了心底最為隱秘的情緒,整個人變得無措起來。
他從來沒有想過, 自己和謝雲冥會以另外一種跨越同門情誼的身份, 出現在說書人的口中。
如今,那些旖旎浪漫的、宛如神仙眷侶一般的橋段,從紗窗外被人繪聲繪色的說著。
外麵的故事,是說的你和我。
楚衍腦子裡不斷浮現出謝雲冥的這句話來,目光卻愣愣的看著謝雲冥的臉。
謝雲冥的神情看不出絲毫異樣,俊美的五官上風輕雲淡,一身白衣如故, 哪怕此刻收斂了鋒芒, 周遭的氣質也和說書人口中一劍動九霄的那位大師兄沒有什麼不同。
說書人:“他用溫柔至極的目光看著師弟——”
察覺到楚衍的呆愣,用洗滌術替他清理完衣裳上的油漬,謝雲冥開口詢問,“師弟, 你怎麼了?”
說書人:“開口認真問道:師弟,你可願與我結為道侶?”
“……”
明明兩道截然不同的嗓音, 在此刻卻詭異地重合了起來。一聲聲落在楚衍的耳畔, 幾乎將他淹沒。
楚衍的唇角動了動,卡在喉嚨裡的字句寸步難行,他很難控製自己在此刻不去胡思亂想。
謝雲冥因為他的反常, 眉頭微微蹙起,似是要詢問緣由。
趕在謝雲冥開口之前,楚衍到底還是啞著嗓音,將一句完整的話語說了出來,“我……有些驚訝……”
說書人:“師弟臉色微紅——”
在謝雲冥的注視下,楚衍的嗓音不自覺的低了下去,“怎麼、怎麼會有……編排你我的故事……”
說書人:“他輕聲回答道:師兄,我自然是願意的。”
紗窗外的故事已經講完了一段落,眾人拾柴火焰高,樓下大廳的叫好聲如潮。有人還在揚聲催問下文,是否還有結為道侶之後的故事。
歡聲笑語透過一層薄薄的紗簾,傳了進來。
人間的悲喜並不相通。
楚衍隻覺得他們過分喧鬨。
故事裡的師弟和師兄表明心意,即將喜結連理。
故事外的楚衍還在亂七八糟的思索,他想不出謠言擴散的源頭,轉頭又想著,被編排進這樣的話本裡,他師兄大抵會很生氣。
“東之巔的風氣使然。”謝雲冥解釋的話語隔了許久,在這時響起了。“你不必介懷,今日能編排你我,明日也能編排他人。你若是不高興,我便將這些話本都封了。”
謝雲冥身為劍宗首徒,在東之巔禁一本話本的能力還是有的。
“不是——”楚衍下意識的搖頭,封話本和沒收話本都不是什麼令人高興的事情。
作為一個資深讀者,楚衍潛意識裡,還是會保護事業發展。
斷人糧食要不得。
“我沒不高興……”楚衍呐呐的說著。
可這話聽起來,似乎顯得楚衍高興聽到話本一般,他又補充了一句。“就是……被他人編排,師兄你不生氣嗎?”
“一開始是很生氣。”
謝雲冥話語頓了頓,他垂下眼簾,麵上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後來就不生氣了嗎?那師兄還真是寬容大度。
楚衍腦袋昏沉的思考。
謝雲冥會寬容大度嗎?
他並不。
他是個睚眥必報的人。
隻是楚衍已經與謝雲冥結束了最開始的劍拔弩張狀態。
謝雲冥在師弟麵前會收斂自己的戾氣,因為不必戒備。他總是會先將信任放到自己麵前,再睜著一雙乾淨期待的眸子等著謝雲冥做決定。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謝雲冥的記憶裡,最深刻的不再是以血色鋪就的秘境或者是九死一生的渡劫。
他從充斥著血氣與殺意的泥沼裡脫離,像個塵世之中最尋常不過的人——此刻坐在茶樓與師弟聽戲。
周遭一片歡聲笑語。
日光正好,帶著些許溫潤的暖意,從紗窗透進來,照亮了他師弟那張帶著些許緊張與恍惚的精致麵容。
像是話本中常說的“歲月安穩,浮生靜好”的橋段,在他身側也能變得真實起來。
如戲子一般被編排進了供人談樂的話本之中。謝雲冥本該生氣的。
可被編排的人不僅僅是他,還有師弟。
是和師弟被編排在一塊,聽起來倒也不那麼令人生氣。更何況,若是這種話本必定要有兩個人配上一對才能算作完滿,那他師弟也隻能和他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