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連從空間玉佩之中拿出來的衣服往身上套都套錯了。
沒有理平的衣領皺巴巴的縮在一塊,看起來和它主人的心情相差無幾。
謝雲冥一轉身便瞥見了他師弟這副樣子。
“小蠢貨。”
自從看了東之巔的那些談情說愛的話本,謝雲冥已經有意識的控製自己去說他師弟蠢了。
畢竟有一位話本配角在追求道侶的時候,因為說心上人蠢而錯失良機,淪為男配。此等反麵例子,謝雲冥自然會避開。
但是今日不知怎麼,可能是看他師弟榆木腦袋沒有反應,心情煩躁了一些,又或者是師弟露出難過的表情。
楚衍:“……”他才沒有很蠢。
但是這時候反駁的話語說出口也很沒底氣,加上被師兄凶了一句似乎心情更低落了。
提不起勁。
一雙修長的手覆上了楚衍的肩膀,這雙手的手指骨節分明,因為常年拿劍的緣故,指腹上帶著些微薄繭,看起來絲毫不影響美觀,反而令人覺得很有力量。
這雙在平日中應該拿著囚龍劍殺氣橫生的手,此時正在為楚衍整理衣領。
“就算不會穿衣服,用法術也可以。”謝雲冥說著。
逆著光,楚衍有些不太能看清他眼底的情緒。
“你覺得我方才是在生氣麼?”謝雲冥忽然在這時候問他。
“……”楚衍答不上來。
直覺告訴他應該不是,但楚衍從來沒有見過那樣的謝雲冥。
“師弟,你覺著我什麼時候才會生你的氣?”謝雲冥又問。
“我……做錯事的時候。”楚衍有些不確定的回答道。
謝雲冥的眼睛裡晦暗不明,“你做錯什麼事的時候?”
“我、我不、不知道。”楚衍小聲的說著。
隨後,他仰頭來,一雙溫潤的眼眸好似染了日光的神采,“如果方才、方才壓著師兄頭發和撞到師兄的事情不算惹師兄生氣——”
“那我就沒有做錯事惹師兄生氣。”
“……”
空氣安靜了片刻。
就在楚衍以為自己又說錯話的時候,謝雲冥嗓音傳了過來,是楚衍熟悉的散漫語調。
“現在倒是變聰明了,走吧,該出門了。”
“噢。”楚衍的眼睛亮了亮,跟著謝雲冥的步伐一同走了出去。
看來他師兄是真的沒有生氣。
*
今日是擂台賽決賽,從前兩日擂台賽初賽選□□的,晉級決賽的弟子一共有一百八十一名。
本來應該有兩百名的,但最後一輪擂台賽初賽的時候,五極門那名出竅期修為的修士突然發難,將剩餘的九十九名弟子都打下了擂台。
故而,今日的決賽人數,從兩百變成了一百八十一位,也就是說,一對一抽簽,因為一百八十一是單數的緣故,會有一名弟子因為輪空而自動晉級。
劍宗弟子一共有三十名弟子進入了決賽,雖然最後一輪擂台賽初賽比試傷亡慘重,除了那名五極門的出竅期弟子無人晉級,但劍宗第一日的時候表現良好,入圍的人數不算難看。
楚衍穿著他的親傳弟子服飾,站在劍宗弟子的隊伍之中。因為今早和謝雲冥發生的插曲,他今日對周遭的注意力都下降了許多,大部分的心思都落在謝雲冥的身上。
“小師弟。”言知錦在身後壓低了嗓音喊他。
“嗯。”楚衍心不在焉的回應了一聲。
“小師弟,你有在聽嗎?”言知錦又喊了他一聲。
“有、有在聽。”楚衍煞有其事的點點頭 ,他師兄被浮空印抽到的簽是雙數,也不知道等會師兄要和誰對戰呢。
“你根本就沒有在聽!你被抽到了空簽,裁判在喊了,讓抽到空簽的弟子去審判席上坐著等下一輪,你快點過去吧你,掌門師尊都看過來了,大家都在等你。”
言知錦覺得自己是操碎了一顆心,他這位小師弟什麼都好,就是眼睛一旦落到首座師兄身上,那目光好似黏住了,怎麼都扒拉不下來。
但現在看來,他這位小師弟怕是一顆心都掛在首座師兄身上下不來了。
因為喊了三遍都沒人回應,裁判的臉色都有些黑了。
“什麼?我抽到了空簽嗎?”楚衍這時候總算是回神了過來,他順著言知錦的話語茫然的詢問出聲,隨後抬頭徹底看清楚自己頭頂的浮空印的印記後,語氣沒忍住帶上了幾分埋怨,“我怎麼不是雙簽啊……”
楚衍說這話的嗓音不大,甚至可以算得上輕聲。
但靜寂無聲的中央廣場裡,幾乎有點修為、能用靈力擴大聽力範疇的修士都聽到了。
什麼叫“我怎麼不是雙簽啊”,這位道友,你知道你抽到了什麼嗎?
你抽到了將近一百八十名要參加擂台賽決賽比試的修士的夢。
有了空簽在手,你竟然還在埋怨怎麼不是“雙簽”?
在周遭羨慕和嫉妒的目光中,又衍生出許多無聲譴責的目光來。
“過分了啊小師弟,你抽到空簽已經運氣很好了,還要雙簽做什麼?你快去邊上待著吧。”言知錦的語氣也不可避免的酸了起來。
“……可師兄抽到的是雙簽。”楚衍給言知錦解釋完,也後知後覺的察覺到了周圍有些微妙的氣氛,於是便閉上了嘴,朝審判席走去。
仔細一想,抽到空簽的人可以輪空不打,直接享受晉級得到的積分。這是從天而降的大便宜。
不過,比起這個大便宜,在浮空印抽簽的時候,楚衍覺得還是和師兄一起抽到雙簽,再同一場上台比試來得香。
這樣他的分數就可以送給師兄了,他師兄還能少打一場,養精蓄銳,多好。
可惜楚衍沒有這個機會。
不過聽到楚衍後麵那句話的人,大部分也聽明白了楚衍話語中的意思——他想和謝雲冥抽中同一場比試。
“小道友,你若是不小心抽中了雙簽,和你師兄撞上了,難道不是劍宗的損失麼?抽簽不應該避開同門弟子才更好麼?”
審判席上,影宗長老笑眯眯的開口詢問在彌虛子身側坐下來的楚衍。
“啊,我的修為隻有築基,到了決賽後很多人打不過。與其輸在其他人手中被其他門派拿走分數,不如送給我師兄呢。”楚衍也沒多想,直接將心底的想法說出來了。
肥水不流外人田。
他可聰明了。
影宗長老啞然,隨後笑了笑,“你這樣的想法真是,世間少有。”
他本來以為,越是修為低的弟子,在進入決賽後心態也會愈發緊張。不料這位楚家少主運氣很好的抽中了空簽,不用比試也不覺得慶幸,反而還抱著給同門師兄送分數的想法。
這人難道不會因為輸了比試,技不如人而難過嗎?
影宗長老看著端坐著的少年,心底疑惑著。
“你有這樣的想法,不過儘是想著怎麼安逸偷懶,真是沒誌氣。”一旁,九嶽門的浮明道人意有所指的哼了一聲。
楚衍張了張唇角,思忖再三還是覺得不要和彆人計較。自己是管不了彆人的嘴的。再者,浮明道人還是前輩,他說反駁的話也不好……
就在楚衍滿腦子“以和為貴,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念頭安撫下自己的情緒的時候——
“本座宗門的弟子與你何乾?輪不到你教訓,少在這裡蹬鼻子上臉,管好你的嘴,彆給臉不要臉。”彌虛子的嗓音冷漠的響起。
審判席開外,方圓百丈之內,頓時靜寂無聲。
劍宗掌門公然動怒,實在是世間少有。大部分情況,劍宗掌門彌虛子是個公正的性格,在爭吵之中不會偏向任何一方,偶爾審判席上其他上四宗拌嘴,劍宗掌門彌虛子也是不會開口的。
但是方才,浮明道人不過是說了一聲楚衍沒有誌氣。
彌虛子便直接出聲罵了回去,一絲情麵也不留。
這九嶽門和劍宗之間的矛盾,看起來是越來越深了啊。
一些心思活絡的人不由得在心中想著。
“你……”九嶽門浮明道人本就是理虧,他被嗆聲後漲紅了臉,想要再說些什麼緩解心中的煩躁和給自己找回臉麵時,坐在他身側的藥王穀柳長老開口了,“擂台賽決賽就要開始了,劍宗身為上四宗之首,還是寬厚一些罷……畢竟浮明道人他也是無心之言。”
柳長老當了和事老。
可這話兩邊都沒討到好處。
反而讓人聽著火更大。
浮明道人心說,劍宗身為上四宗之首態度囂張跋扈,愈發咄咄逼人,等某日我九嶽門必定將其取而代之。
彌虛子心中冷笑,九嶽門浮明道人那嘴若是無心之言,那普天之下怕是沒人有心了。
不過,柳長老唇角緩緩勾起一個算得上和藹的笑容,他要的就是上四宗之間互相產生間隙。他在之前就和妖族那邊說好了,隻要東境上四宗無法結盟,妖族便能將煉藥相關的上古傳承交付於他。
屆時,再加上柳枝瓔的血液,他定然能進入藥王穀的禁地之中,登上穀主之位,再去看看那曆代相傳、據說可以撼動雲霄界的秘密。
就在柳長老為自己的計劃感到滿意之時,還來不及掩藏下貪欲的眼睛便與一道打量的目光對上了。
那是極其一雙乾淨清澈的眼睛,乾淨得好似一麵鏡子,靜靜的注視著他的同時,眼底的縮影也倒映著他那貪欲的眼。
柳長老驀地藏起自己眼底隱晦的情緒來,戒備的看著眼睛的主人——
應該也不能說是陌生人,在楚家少主病榻纏身的時候,柳長老也是為他看過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