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護身結界撤掉的那一刻,龐大又洶湧的水流當即將楚衍一同卷走了,他的身體在一個又一個旋渦和水流中穿梭,像是在驚濤駭浪中不得不隨波逐流的魚。
而擬態的小銀龍隻能死死的用尾巴卷著楚衍的手腕,避免自己被洶湧的水流衝走,儘管它自己已經被水流的波動折騰的頭昏眼花。
滄瀾水似乎是在憤怒。
水流在闡述著滄瀾神珠的意誌,旋渦是不斷凝聚的力量,然後將靈力散布到寅城的空氣之中。銀藍色的水麵不再安靜的倒映著這座龐大又古老的建築,而是卷動著萬物的河流。
生機自水中誕生,而水源則是這一切的始點。
在滄瀾水中不知隨波逐流了多久,楚衍倏然睜開了金紅色的龍瞳。
此刻倒映在他那雙龍瞳之中的景象,是一顆銀藍色的珠子,它像龍族的獸瞳那樣美麗又神秘,周遭縈繞著濃鬱的靈氣和生機。
這是滄瀾神珠。
楚衍朝它伸出了手。
這時,從滄瀾神珠之中凝聚出了一條銀藍色的龍影來,它的外貌與龍族無異,唯獨頭上的一對龍角缺了一隻。
上古之戰時,滄瀾神珠一分為二,一半維持著原貌,另外一半則成了戾氣本源。想必龍角的缺失大抵與這個原因有關。
銀藍色龍影揚起頭,對著楚衍發出了一聲低低的龍吟,【你不應該來。】
“……”楚衍朝它伸出的手頓住,一時間不太能明白滄瀾神珠的意思。
而銀藍色的龍影目光溫和的注視著他,卻是在下一刻甩動了龍尾,將楚衍的身體與滄瀾水一同卷向了遠方。
【回去吧,到安全的地方去。】
“?”楚衍的疑惑尚未來得及問出口,便被巨大的水流衝向了遠方。那道銀藍色的龍影緩緩消失在楚衍的視線之中。
他的責任就是融合滄瀾神珠,但根據滄瀾神珠的意願,它似乎並不想讓自己接近它?楚衍的眼中流露出茫然,而他周遭的滄瀾河水正擁簇著他朝岸邊遊去。
這究竟是為什麼?
楚衍想不明白,但也不能就這麼令滄瀾水推著自己上岸。他重新握緊了手中的天憫劍。試圖再次找出滄瀾神珠的位置。
*
此時護城河外,寅城的城主府已經變得十分混亂。
半空之中的混沌之象已經逐漸褪去了先前的模糊,兩道頎長的身影顯露在其中,一位是澤王,另外一道人影則是渾身上下散發著戾氣的翎王。
他們兩人都是大乘期,周圍的氣勢已然劍拔弩張。其他匆匆趕來的人不敢上前,不約而同的佇立在下麵抬頭注視著他們。
“不愧是澤王,在戾氣本源之下,都能毫發無傷。你若與我合作,這天下分你一半也不是不可。”
翎王話語陰森,祭出墮化神珠之後,他體內的戾氣開始逐漸不受控製,先前吞噬的戾氣正在反噬他自己。倘若此行拿不到滄瀾神珠,他的實力不僅會跌落,還會被墮化神珠驅使。
“滾。”
謝雲冥連目光都不曾施舍給他,一雙眼掃過護城河洶湧的水麵,眼中的情緒不明。
方才墜落於護城河中的銀龍並沒有出來,也不知是生是死。
聽見謝雲冥的言辭,翎王的情緒愈發不滿,他本來是看著澤王尚且能有一戰之力說出的拉攏話語,怎知對麵之人並不識抬舉。
既然無法合作,那便是敵人了。
就在翎王打算動手時,誰也不曾料到的變故發生了,原先藏身於洶湧滄瀾水中的滄瀾神珠驀地從水中出來。浪花卷起幾十丈高的水流騰空而來,好似蛟龍出海一般氣勢驚人。隨後水流褪去,徒留半空之中安靜的漂浮著一顆銀藍色的珠子。
幾乎是在那一刹那,所有感知到了滄瀾神珠現身的人都朝那顆銀藍色的珠子望去,目光驚愕或是貪婪,又或是複雜。
謝雲冥看著那顆滄瀾神珠,原先藏於肩頭獠牙處的囚龍劍劍靈應感顯形,沒入了他手中的靈劍裡。
【隻要將滄瀾神珠毀去,與它同源而生墮化神珠也會隨之毀去。】白澤的話語在謝雲冥的腦海中浮現。
毀掉滄瀾神珠的確是解決戾氣最好的辦法。但相應的,維持妖境生機的根本也會不複存在,原先由祖龍創世的三件神器,維持的平衡也會被破壞。失去了一樣維持法則的東西,必然會有法則為了填補缺漏將另外的犧牲品代入。
而犧牲品的人選——
謝雲冥握著囚龍劍的骨節泛白,神情帶著幾分陰翳。
比起謝雲冥的猶豫,佇立在他身側不遠處的翎王則要堅定得多。
“滄瀾神珠本該為一體,這一分為二的姿態也不能完全統禦整個妖境。”翎王看著那顆藍色的滄瀾神珠,眼底閃過幾分貪婪。“與其還在這裡苦苦掙紮,不如為我所用。和戾氣本源融為一體不好嗎?”
翎王的話語落下後,他的身影朝滄瀾神珠的方向掠去。
他在寅城計劃了這麼久,等待的就是將滄瀾神珠奪走的時機,隻要能將另外一半的滄瀾神珠一並吞噬,整個妖境甚至包括天道屏障那邊的人族雲霄界,也會是他的囊中之物。
“都愣著做什麼,快攔下他。”一道女音率先響起,平日寡言少語的鏡王在這時衝到了前麵去。一時間,回神過來的人也都衝向了滄瀾神珠的方向。
翎王的修為已經到了大乘期,在座之人,沒有幾個能媲美他的速度。
滄瀾神珠現身後,一直維持著懸空的狀態。哪怕是有惡妖來爭奪它也不曾閃躲,虛幻的藍色龍影在滄瀾神珠上若隱若現,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漆黑的骨爪終能如翎王所願,觸碰到了那顆滄瀾神珠。
同時,銀藍色的色澤倒映出翎王那張已經被戾氣侵蝕得辨認不清的麵容,五官的輪廓甚至扭曲成了另外一張臉的影子——像極了前任妖皇的麵容。
翎王的目光瞬間凝固,他看著那顆滄瀾神珠之上的倒影,一時間驚怔在原地。
就在翎王驚怔的空隙,一道冰寒的劍氣從旁砍下,淩厲的劍氣將那隻抓著滄瀾神珠的漆黑的骨爪
斬落,一道冷漠的身影在這時拿走了拿走了那顆滄瀾神珠。
是澤王。
殺意迸發在這方寸之地,妖境第一大妖的實力毋庸置疑。但比起大部分妖族擅長的煉體之術,澤王更擅長劍術。
翎王倉皇的閃躲朝自己落下的第二道劍氣,避開了最要緊的部位,劍氣還是砍傷了他的右肩。迫不得已,翎王暫退了幾十步,在不遠處站穩了身形。
拿到了滄瀾神珠的澤王要如何?
他能如何?
翎王將凶戾的目光轉向了周遭的聞聲趕來的妖王,最後在那全身上下都裹得嚴嚴實實的枯藤一族的方向落下。
枯藤一族的長老微微頷首。
兩人仿佛是早已達成了某種契約,落入周遭妖族的眼睛中,令人不禁脊背生寒。
“枯藤一族,你們這是背叛!”先前負責司法的禮官指著枯藤一族的長老控訴著。
可這道話語聲明顯是蒼白無力。事到如今,枯藤一族的長老索性脫下了他那又沉又長的黑色衣袍,露出一張戾氣橫生的麵容來。他是惡妖的身份展露無餘,有這樣的對比,似乎安靜佇立在他身側的那道嬌小身影的身份,也在無形中有了答案——他們都是惡妖,何來背叛寅城之說?
要怪就怪寅城妖族安逸太久,將惡妖當無關緊要的牲畜看待,最後反而被他們認為的低賤之族撕開了自認為防禦最堅固的地方。
【你莫非是覺得,寅城城主府就是安全的?】
【這是自然,城主府是供奉滄瀾神珠的地方,有誰敢來冒犯?】
禮官想起自己曾經和前任滄瀾神珠的守護者爭執的話語,頓時如被抽走了骨頭一般,雙腿無力的跪坐在了地上。
枯藤一族的長老看著禮官那麵如菜色的神情,眉目之間帶著幾分快意,他朝身側的人開口道,“琊王大人,可以動手了。”
枯藤一族的幻術,天賦最高的幻瞳繼承者。
踩著屋簷尖角的琊王似乎還有些不太熟悉自己縮站立的位置,她抬頭看了一眼四周,“要做什麼?”
“將滄瀾神珠奪過來。”枯藤一族的長老貪婪的開口道。他原先答應翎王的是牽製住其他六王,但是現在,滄瀾神珠近在眼睛,他為什麼要放棄更大的利益呢?
“哦。”琊王似懂非懂的點點頭,睜開了她那雙幽紫色的眼睛。
刹那間,這片天地之中的人的臉上都出現了片刻的迷惘。也包括之前要求琊王施展幻術的枯藤一族的長老,他也不曾幸免。
越多的人進入幻境,才能加大幻境的成功率。因為如今拿著滄瀾神珠的那個人,身上散發的氣勢並不好惹呢。
琊王那雙幽紫色的目光看向了謝雲冥的方向,發現他的神情並不是中了幻術的迷惘,而是震驚的神情。
“唉?”是她調動的能力還不夠嗎?那不然再加深一些好了。
殊不知,在滄瀾水麵之上為了爭奪滄瀾神珠的眾人,並沒有察覺到滄瀾水裡,還在小心翼翼的保護著一道人影。
楚衍逆著滄瀾水的水流,好不容易感知到了滄瀾神珠的位置,卻在浮出水麵時遭受了極大的阻力。
銀藍色的水麵變得唾手可及,楚衍不再猶豫,索性一劍劈開了阻攔著他的滄瀾水。
劍氣蕩開了水麵,在楚衍探出水麵後,先前被滄瀾水刻意隔絕的動靜在這一刻灌入了楚衍的感知之中。
頭頂之上,那手握著滄瀾神珠的第一妖王仿佛是突然失控了一般朝滄瀾水的方向墜去。
熟悉的清冷氣息籠罩著楚衍,他睜大了眼睛看著朝自己貼近的人影。
在那張猙獰的鬼麵之下,來人幽邃的眼眸是他熟悉的樣子。
“……阿衍。”
幾近喟歎的話語聲落在楚衍的耳畔。
找尋許久的人終於有了下落,楚衍卻來不及開口詢問他什麼,周遭的場景開始陷入了一片扭曲的幻覺之中。連同那道呼喚聲也模糊了起來。
這種感覺楚衍並不陌生,有人在這裡設下了一道幻術,並且將他拉進了幻境之中。
作者有話要說: 久等。感謝在2021-08-27 23:25:20~2021-08-29 18:58:3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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