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三個世界04(1 / 2)

旅舍出來的蕭靈隱, 一身當朝士子最為尋常的服飾, 圓領白衫, 麵容俊朗清秀,文質彬彬。

大街小巷不少人正在叫賣著端午“節物”, 小販手中提著竹片,柳條編製的各式簍子裡放著剛摘下來不久的桃枝、柳枝、葵花、蒲葉、佛道艾等。

京城外的河道邊楊柳依依,柳絮飛飛, 時人士子遊子出行,親朋好友往往折柳相送。

蕭靈隱早在家鄉時就聽說過京城繁華,對街道上的絡繹不絕的行人倒是不曾吃驚過。

他出身地柳州,素有難治之風,因其城內人人皆好詩書, 亦識法律。

凡是有點家底的家中都擺著不少的詩書, 尤其法律文書更是人人家中皆有一本, 既是受了文氣之熏陶, 街道上的行人也多出口成章。

但畢竟隻是地方城市,不像京城,直通五路, 四麵八方全國各地的人們都紛紛聚集一堂, 熱鬨非凡。適逢端午佳節,早在五月初一, 街道上就開始熱鬨了起來, 叫賣聲連連不斷, 氣氛越發的活躍。

晉朝對人員的流動限製較小, 也並非要過多的文書,所以一路跋涉而來,他雖丟了身份證明的文書,但憑借著學識和才乾,夜宿僧侶庭院,途中又受了不少資助,倒也不算過分疲累。

隻是,這幾天,他倒是幾分奇怪。

他的這副身體,仿佛住了兩個人。

早在三天前,他從旅舍醒來後,便發現自己時常失去了一段時間的記憶。

最初,對此事,他自然是惶恐不已,甚至第二天趕早去了附近的佛廟祈福。

他雖向來不信神明,但也毫無半分辦法,又不敢隨意告知他人,成為彆人眼中的笑話。隻能任由為之,畢竟他人的行止舉動並無其他不妥當之處,由此可見自己失去記憶的這段時間還算是一個正常人。

好在後來寄居在自己這副身體的另一人仿佛也明白了目前的事實,開始在自己不在的時候,在紙上寫下當天做下的事情,一一告知,事無巨細,猶如日記。

這一點其實也並不惹人奇怪,當朝學士,文壇上不少知名的文豪都愛記日記。

為圖方便,蕭靈隱也開始記載自己清醒時所做之事,讓身體上那個不知名的鬼魂知道。

因此他住的旅舍裡不得不備些紙張,毛筆和墨水。

最初見到小桌上那帶著微黃色的紙張上麵記載的事情清清楚楚,用詞精準獨到,一手端正小楷體度端莊,氣雅雍容,蕭靈隱最初見之就頗有幾分感慨,由字識人,他已知附身在他身體上的鬼魂一定知識淵博,才學驚人。

隻是這字倒是和自己的有幾分相像,隻不過一個成熟穩健,一個俊逸灑脫,猶如同一人青年時期和老年時期互相對比。

他師從川蜀之地文壇大儒徐道遠,飽讀詩書,是當地頗有聲望的才子。幼年時習練書法,初學前朝知名書法家陽旭子,後學前朝名家陳樸等,苦練多年加之在詩文一道頗有靈氣,因此寫得一手被恩師稱讚,同輩羨嫉的楷書。

從第一張兩人都各寫一半,字體稍有懸殊的書稿,到現在壓根看不出來什麼差彆,蕭靈隱隻能暗歎一聲,那人模仿能力甚強,如今字跡與自己竟無半分差距。又想到旅舍裡那人畫下的幾張書畫,筆觸瀟灑靈動,所描之景幽雅明潤,卻又帶著幾股少見的恢弘遼闊。

墨色濃淡適宜,氣韻悠長,的的確確都是上等之作,蕭靈隱心底倒是很是佩服讚賞。

既是到了京城,在旅舍中修養了幾日後,蕭靈隱便打算拜訪恩師早年的朋友,如今官拜正三品翰林學士方文彥,方學士在文壇名聲不小,早年間和蕭靈隱的恩師徐道遠是同期進士,兩人交情不小,這些年來也多互通書信,對他這個好友早早就市場稱讚的弟子也挺看中的。

方文彥如今五十有六,麵黃帶須,身形瘦弱,文識豐富,性情平淡。

一身寬窄紫衫,坐在上座。聽從了他的遭遇後,也大歎一聲,人世凶險。又談及被人所救,帶入京城,留贈銀兩之事,亦多加感歎。

蕭靈隱見了,便問道:“晚生倒也不知是何人所救?敢問學士可知,晚生十分感激,但卻毫無頭緒。”

方文彥坐在梨花木質的四角方凳上,手撫一盞清茶,喝了一口後放下,扶了扶白須說道:“聽你這番描述,除了當朝大皇子,我倒也想不出其他人選。”

“大皇子本在城外大覺寺廟禮佛祈福,為期本是十日。可是前些天,帝急召大皇子入京,為母服喪。你定是遇上了大皇子楚宴,他性子溫和,為人頗善,時常伸出援手救助百姓。”

蕭靈隱聽了後,默默無言,隻是把這個名字記住了。

對於當朝政事之變,他自然是熟知的。雖自小地處川蜀之地,距離京城尚遠,但恩師消息靈便,時常和他商討提點朝廷大事。

當朝皇帝有四子三女,皇長子楚宴母出生卑微,原是太後身邊服侍的宮女,頗不受皇帝待見。二皇子楚澤,三皇子楚寧,母為賢妃,是京都附近平民出身。

唯獨四皇子楚貞,母為皇貴妃,本是小官之女,頗受帝王寵愛,早在多年前,帝王年輕之時就不受大臣的反對,封為當朝唯一的皇貴妃。

四個皇子,立儲之爭,隨著皇子年歲漸長,已然成了朝廷大事。

蕭靈隱就聽恩師說當朝聖上遲遲不立儲,貽害無窮。

按照前朝或者以往慣例,自然是嫡長優之,可惜當朝皇後無子,皇長子又不受帝王青睞,立儲之事就這麼一次次拖了下來。

蕭靈隱對此並無過多看法,在他看來,皇子選誰繼任太子,並無過多事故,關鍵在於早早確定人選,穩定朝政,避免小人借機行事,擾亂朝綱。

按照恩師所言,朝中老成持重的大臣多是支持早立皇長子為太子,如不出例外,皇長子立為太子應是鐵板釘釘之事。

“唉,這次事情,倒是讓人意想不到。”方文彥歎了口氣,接著出聲說道,“皇長子性情溫和,雖無過多才乾,但已是太子的得力人選,朝中上下除了少部分,大多也都支持立長子。隻可惜,生母既去,聖上點明是要等皇子守喪期而過,再行決斷。”

蕭靈隱聽了也是頗有幾分耐人尋味之意,皇子生母去的未免太巧。

“立儲之事,一拖再拖,後患無窮。”方文彥整了整頗有幾分褶皺的青色長袍,歎息道。

……

蕭靈隱留下吃了頓飯後,儘管方文彥挽留再三,還是推辭了住下的建議。

他表明自己打算再過幾天就寄居佛寺,以備來年的春閨。

方文彥聽了後,大加讚賞,又當場問了他不少問題,考校他的學問,蕭靈隱依次作答,言辭流利,觀點精巧而富有新意,方文彥臉上又是一副後生可畏的模樣。

臨行前,多加囑咐他好好讀書備考,又道他雖功底深厚,學識充沛,但春閨能人異士,高手層不不窮,萬萬不可小覷,平日裡要多加溫習功課,不可貪玩過多。

這樣的囑咐倒也符合常理,京都繁華,不少偏遠地方過來趕考的士子來了京城後流連忘返,多是歡笑嬉鬨,或是邀著作詩結社,郊遊踏青,更有不少沉醉於風流韻事,無法自拔。

出了方學士那三進四出,布置的精巧彆致的大宅院,走在京城街道上的蕭靈隱倒是鬆了口氣。晉朝不像前朝規矩繁瑣,而是頗為靈便。

早在二十年前,便取消了宵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