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三個世界16(1 / 2)

“自然是去爭, 去搶。”蕭子瑜直截了當出聲。

“哪有你說的那麼容易。”何安轉身看向這人鋒利的眉眼, 灑然一笑。

“爭與不爭, 終究還是那個樣子, 該是你的,就是你的,奪不來搶不去,兜兜轉轉終究還是要回到原點。”

“除了你,沒有其他人適合那個位置。”蕭子瑜看著他, 眼裡似乎帶著幾分火光,熱熱的,似乎在等待一個結果。

“人總是會變的,如果……”何安低低笑了一聲,“等到那一天, 我變得誰都不認識了, 那可如何是好?”

“我不怕。”蕭子瑜看著麵前這人, 俊眉修目,白衣風流, 淺淺一笑,神采飛揚。

待年老, 究竟又是如何光景?

明明自己早已經曆過一般,見識過從年幼到年老的光景,可是如今他卻不願細想了, 若是這人年老, 蕭子瑜頓了頓, 他若變了,便變了吧!

就像自己,年輕時的自己怎麼可能想得到自己年老後的性格,甚至還不願意承認。

“高處不勝寒,我並不喜歡。”何安歎道。

那種高高在上的位置,自然而然便不能隨心所欲,做自己想做之事。

“那終究應是你的,你若不做,其他人更是配不上。”蕭子瑜冷靜道,“江山傾覆之時,天下便如熔爐。由不得思考,由不得後悔,隻能掙紮著往前走。到那時,想後悔便也再來不及了。”

“你在恐我激我!”何安歎惋道。

“彆怕,你可以的,他們會支持你的,不管你怎麼做,隻要你給他們想要的,他們隻會緊緊地跟在你身後,不敢對你有任何怨言。就算有,他們也隻會埋在骨子裡,什麼也不敢說。”蕭子瑜低聲細語安慰道。

這種情況他早就看清了,所謂人心,不過是利益的聯合,所謂黨派,不過是有共同利益的人聚集在一起,所謂黨爭,不過是利益不同的人爭奪自己想要的權力利益。

“也是,不過死了,他們就想說什麼就說些什麼了。”何安涼涼一笑。

“隻管身前事,哪管身後名。我知道你和我一樣,都是不在乎那種東西的……”蕭子瑜垂眸緩緩道。

“你錯了!”何安冷冷打斷他,“我很在乎。”

蕭子瑜震驚的抬起頭,麵前這人說出的話是那麼的涼,如潑出的水把他澆了個徹徹底底,一顆心空蕩蕩,那剩下的話竟是再也無法說出去了。

“我在乎名聲,比你在乎的多,沒有名聲,寸步難行。你也不必狡辯,我知道你是不在乎彆人以後怎麼說你,因為……”何安麵色變得越發冷冽起來,嗓音也越來越沉悶。

“你總把自己當做殉道者,你總是想著自己的目標,你從未考慮彆人的想法,你又傲又固執,聽不進彆人的意見。”

這聲音越發越重,到最後,何安狠狠出聲直罵道:“你說說,你這樣的人,能落得個什麼好下場,明明就是在害人害己!害了自己不夠,還要連累親友。”

好一個害人害己!好一個害人害己!

蕭子瑜聽到這裡,突然嘲嘲一笑。

他忽的起身,走的匆忙,什麼也不曾管,腳步也甚至有些踉蹌,就連背脊也彎曲了不少。

這人說的沒錯。

他是天底下最肆無忌憚之人,無視君王,無視江山,就連老師的勸解也不聽從,他勾結皇後,擁立少帝,又把朝政大權力集於自己一身,甚至最後廢了少帝,冒天下之大不韙。

曾有人傳,這哪是楚家的天下,這明明就是他蕭子瑜的天下,是他所帶的蜀黨的朝廷。

結黨營私,欺上瞞下,他哪個沒做,隻不過披了身美皮囊遮掩,還真把自己當成賢良去了,可笑可笑,他真是天下第一可笑之人。

支撐自己的去做的信念的理由居然是為了天下百姓,為了江山社稷。

好一把大旗子,攏得人人都信,就這樣被他騙上了賊船。

說得多了,做的多了,竟是連自己都騙過了,還真以為自己是這樣的人,真真荒唐至極。

思來想去,他不過是自私而已,一心隻想按著自己的想法去做,從未多顧及他人,顧及身後之人。

一想到自己死後,那些真心擁護自己的人的下場,恨不得一醉方休,了了這卿卿性命,不願再醒來,獨他一人苟活又有何意義。

紅塵多可笑,人間亦可悲。

既笑又歎,忽得抽出一張白紙,捏了一隻湖筆,姿態放蕩,筆墨粗獷,心中憋著口悶氣,發泄著寫著,到最後竟是連貫地寫了一整張下來。

寫完以後,望著筆墨,慘淡一笑。

也不收拾,見了那床,便躺了上去,渾渾噩噩,竟是一夜。

待醒來,蕭靈隱摸了摸自己身體,才靜下心來,昨夜談話他自是聽的明明白白,不敢有任何錯過之語,隻是,思前想後,幾番琢磨,還是有幾分不解。

又想到那附身之人所言,一時之間竟是有幾分怔忡,他自己自然也是那番想的。

言及父母,曆曆在目,如在昨日。

少年之奮起,恩師之照顧,曾幾何時,自己便這般大了,時間可真過的快。

突然又回憶到那人的罵語,蕭靈隱也不知如何是好,明明知道他們二人有事瞞著自己,他卻有些怯怯,不願親口去問,淨做些小兒女姿態。

而且那人突然說的話,不僅重傷了附身那老鬼,就連自己那心裡也有幾番疼痛,麻麻地,他對自己心中暗埋的傲氣自然是知道的,文人相輕,自是尤甚,他自幼苦讀詩書,又得身為文壇大儒的恩師指導點撥,加上天資也算聰穎,年紀輕輕,就一路扶搖直上,考到京城,這樣的暢快順利,不知是多少人又羨又妒。

更彆提平日裡讀書作策論,每每被恩師誇獎稱讚,偶有指責,蕭靈隱也知道那是恩師怕自己過分嬌狂,失了平常之心。

什麼叫做害人害己,自己又不是那老鬼,蕭靈隱恨恨想到,有些委屈。

算了算了,有什麼好想的。

蕭靈隱看了看窗外,晨光微熹,整了整行囊,準備拿出本書仔細研讀,卻看到桌上一紙草書,如龍飛鳳舞,筆墨輕揚,極儘瀟灑靈動,但那字裡行間,卻明白白寫著憂憤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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